于是孔姒抬头看魏知悟,她没有说话,眼睛很安静地询问,确认她此刻是否得到准入许可。
“可以进去了。”魏知悟当即点头,想了想跟上去,“你看得清吗?”
夜幕降临后,被框住的棚屋成了星空下的静谧睡袋,路灯隔着一层层遮挡,没有照进去的兴致。
他拿手机照亮,走在孔姒身后,代替油漆味的,是源自于她的气味。魏知悟原本没有发现,他以为是某种花香被风送来,直到孔姒停下来,他也不得不停下来,在她身后不到十厘米。
那股丝丝清甜的香味,横亘在他与孔姒之间,魏知悟呼吸一顿,原来是她的气味。
孔姒蹲下来,小动物般四处看。魏知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彩钢板是一成不变的,起伏和涂料都没有任何新意,但他默默把手机光跟着。
“这里吧。”她看着右下角墙壁,齐平她膝盖的位置,用手指着,“我想在这里打个标记。”
魏知悟捏着手机,白色冷光从手心投下,像碾碎的银子织成纱,温柔地盖在她身上。她仰着头看他,邀请他一起蹲下来看。
一两秒后,魏知悟蹲下去,说不明的花香味猛然撞进来,撞到他均匀呼吸的胸口,冷光落在地上微不可查地一晃。
“什么意思?”他轻声问,那面凹凸的彩钢板和其他所有一样,十分寻常。
“我想在这里留下日期,和我的手指印,安县人都喜欢在新房子留这种标记。”
孔姒忽然把头探出去,在他胸口和墙壁之间,把身子往门口探,双手扒在门沿上,冲收拾东西的老板喊:“是吧陈伯伯,新房子得留个标记。”
“这算什么房子哟。”老板呵呵笑,把边角料往车上码,汗湿了整块背。
魏知悟不知他该不该维持沉默,任由孔姒的头发落在他大腿。一把黑亮的马尾,刷子一样扫着他的大腿肌肉,痒得他手足无措。
这一瞬间只有几秒,被他过度反应的感官拉长,马尾辫蜻蜓点水般在他腿上停了停,随孔姒回来的动作,轻描淡写离开他的身体。
她拧出一支口红,往墙壁上写一串红色数字,记录挡雨棚架好的日子。魏知悟无声为她照亮,光追着她的手中的口红,颜色浓郁得扎眼,从墙壁移到她白皙的指间,在上面化开一片鲜红。
“伸一根手指。”孔姒忽然扭头看他,彼此的脸都不在光里。
“什么?”魏知悟不明白她的意思,左手摊开问,“哪根手指?”
“都可以。”
她正在说话,手已经伸过去,涂红的指尖按在魏知悟食指指腹,盖章似的轻轻用力压,给他也留下一片鲜红。
温热而软糯的触感,在他指间融化成口红油脂。
“印在日期下面吧,这是你主导的挡雨棚,当然得留你的指纹。”
孔姒已经把手指印按上去,从左上往右下,斜斜地烙着一块椭圆的红色,指纹拓印得模模糊糊。
“到你啦。”她轻声催促。
魏知悟伸出食指,离了一厘米的距离,从右上往左下,留了一块更大的指印,在她指纹的右侧。
形状瞧着眼熟,魏知悟多看了几眼,发现他们的指印是一枚从中间剖开的爱心,一大一小两瓣离着一厘米距离,正在弥合的路上。
“小阿姒,有人找你。”老板在外面喊。
孔姒从他身旁离开,走动的气流擦着他背脊,魏知悟手中的白光,停在她离去的脚步后面,一秒后安静地熄灭。
外面静了许久,竟没有声音传来。魏知悟起身出去,看见路灯下孔姒的背影,站在一辆黑色路虎前,站在一个面熟的男人跟前。
汽车和男人的影子很大,像一堵绕不开的墙,把原本属于孔姒的路灯悉数挡住,她站在黑暗里。
那个男人对上魏知悟的目光,很诧异棚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
蛙鸣声在土地里震,魏知悟慢步走近,听见孔姒絮絮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