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偃挽帘,拥着宋迢迢登轼下车,她近来消瘦不少,拢在怀里轻飘飘,直似要御风离去的鸿羽。
黎氏见宋迢迢的脚尖从军卫的背上掠走,就知她是不愿拿人脊梁作脚凳,遂要去扶她。
她略略凑近,闻得一阵清淡宜人的花香,甫一抬眼,对上女郎的琉璃眼,那眼瞳清澈、透亮,盈盈流眄,压过春水三分秀。
她不禁恍神,但见面前人摇首,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避开她的搀扶。
身后的李亨见状,急忙制住她的动作。
四周突地静默,夫妇二人缩着脖颈,听见上首的帝王意味不明笑一声,“晋州刺史有位好夫人……”
二人毛发直竖,又听旁边的女郎开口:“陛下,妾头昏得厉害,快快入府罢。”
众人登时忙乱起来,无暇顾他。
刺史府一干人被撂在原地,觑着前方人马远去,才敢跟上,李亨擦擦额间的汗,语重心长的向黎氏授话。
他知道她闺中娇惯,与他成婚后万事遂意,养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话不好太重。
“圣人驾临事出突然,尚不及我等好生整备,故不怨你,才先前头的驿馆来信相告,称旁的倒无甚要紧,只一则。”
“陛下待这位女郎万般爱重,事事亲力亲为,不喜旁人近身。我等切莫沾惹。”
黎氏抿着唇,胸中窒闷,总觉得适才的女郎——秋水骨,芙蓉貌。
偏生笑得莫名哀切。
……
通晋州最阔派的府邸即是刺史府,圣人行幸,自当归他所居。
李亨前脚将家用搬入官署,后脚就有内使来传唤他。
前去觐见的路上,李亨将近年的政绩、府邸的规置来回算过多次,确认绝无疏漏,亲见到萧偃时,依然忍不住双髀发颤。
隔得一层珠帘,他看不清萧偃的面容,隐约听到书页翻动的窸窣响声。
翻看好一会,萧偃才想起他这个人。
“幽州人氏李亨,建业元年初试及断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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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内使话念到一半,察觉到室内的气氛颇为壅滞,他不禁嗫嚅,用余光悄悄去觑上座人的面色,女郎半张面容掩在翳蔽中,不甚分明,圣人唇角却噙着笑。
他被调来御前将将数月,许多章程都是摸索着来,他抿抿唇,试探着再度开口,女郎朱唇翕动两下。
她靠坐在临窗的四方椅中,昂贵的酸枝木、绮罗、异香包绕着她,使她变作精美的、没有棱角的易碎瓷器,一贯是神采淡淡,只言片语都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