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是我呢。”他深深、深深望着她,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宋迢迢怯得发悸,她同样想问,为什么要是她呢?
不过面前人好像就是随口一问,很快丢开,他捧着她的面颊,与她抵额相对,柔柔道:“好月娘,你这说法不对……我们无一不配的。”
“哪哪儿都契合。”
她遍体一凉,巨大的阴影覆下来,激得她惊惧的叫喊,脑中眩晕动荡,所有狰狞至极的记忆涌现逼来,天旋地转间,她俯身呕吐。
她吐残羹、吐清水,临了吐出丝缕的鲜血,吐尽一切秽物与疮痂。
萧偃从极端且浑噩的心绪中回过神来,目睹女郎颓然倾倒,轻飘飘彷如薄纸,他勉力支撑站稳,上前托住她,颤着躯壳,带她踉踉跄跄向禾连的厢房赶。
禾连这夜不知缘何格外昏沉,靠着萧偃一针扎在委中才把她唤醒。
她竭力抵抗着困意,为宋迢迢把脉,收回手后,将榻边的团扇砸出去,原要砸在萧偃额上,为着族人的性命荣辱,砸偏了,恰恰擦过他额角。
她没好气的斥道:“她这病本就是心神的问题!你还这样激她!现下旁的无甚大碍,只这郁证,必须得好生调养!”
“你记着!往后万不可这样去招她!”
禾连双足搭在承足上,揉了揉眉心,“你这病态的性子……教你全然与她隔绝,适得其反。”
她无奈道:“你实是克制不住要见宋娘子,就乔装掩盖罢!她这病得循序渐进,哪有一蹴而就的。”
天欲破晓,禾连开过药自去补觉,萧偃熬好药,晾凉些许,一勺一勺喂给宋迢迢,汤药和线香都助眠,女郎睡得安生,他就在旁守着。
他长久凝睇着她的侧颜,睫羽垂落,天光照进来,他取出簪子,重重滑过眉心朱砂痣,不及止血,就用布条缚住。
朱砂痣不见,他立在映着波光的铜盆前,一遍遍临摹、效仿长兄的神态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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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生直接狠狠代入禾连
偃狗没几天好日子了
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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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迢迢彻底记起萧偃并将一切勘破,是在元月的一个雪夜。
这时节冬日已过大半,车辙压过积雪,停在东都洛城。
宋迢迢所在的这支车马行路迟缓,向来踪迹诡测,沿路晃晃悠悠,遇见名胜古迹就停驻一阵,不像是在带她延医问药,反而像在出门探幽访景。
晋州的普光寺、汴河的飞艎、郑州的嵩山,一行人依次历遍,临到年关,关隘卡口不便通行,居然就势在洛城行宫燕居下来。
行宫是皇家幸所,寻常庶族岂可踏足,她去问为她诊病的禾连,但见人眼皮一掀,满不在意的语气:“我是凉州贺家的长房长女,太后的侄辈,有何不可?”
说罢,将新研制的蜜丸攮进她嘴里,宋迢迢扑棱扑棱睫羽,咽下蜜丸,这才安心住下。
就是大约这个时候,她身边多了一名婢女,这婢女相当之古怪,比她的羌族侍卫还要高上寸许,单臂就能挪动一架千工床,常常整日见不着人影,即便相见都近傍晚,外间的风雪纷纷扬扬,他穿着单薄青裳,披着肩头的白雪进门。
每每进门,都要给她带一枝花,有时是山茶,有时是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