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意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赛罕没想到她会来这里,眼里的泪意还未收,只得朝她笑了笑。
孟知意心都碎了,“是我不好,以为你们草原儿女豪迈,拿得起放得下,只是时间问题。”她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最是不讲道理。都是人,伤心起来,又分什么你我深浅呢?”
赛罕摇头,“是我自己不肯再提,又偷偷的困顿于此。”她仰头看着夜空,“我想放下,但感觉每次离释怀就差那么一点点。”眼泪划过脸颊又被她轻轻擦去,“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消失了,没有半点征兆,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她看着孟知意,“我翻遍了两国边界,这么大的动静,他不该不知道的,可为何依然没有出现。”这两年,她憋屈的厉害,“就算不爱了,说清楚有个交待不行吗?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就是。这样有始无终骤然离场,我实在难以甘心。明明上一次见面,一切如常,还能感知到我们之间热烈的爱意。很多个晚上我都在想,究竟是他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当初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我的错觉,我的一厢情愿。”
孟知意不知该说什么,她本就不善言辞,安慰人时更显词穷。她感受到赛罕内心巨大的痛楚和难过,却无能为力,只能伸手抱住试图给她一点温暖和力量。
赛罕将脸窝在孟知意的肩头,“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未知苦处,不信神佛’,我虔诚诵经,不过是求一个相逢,让我了却,以后就不必再执着于此了。可若是”她顿了顿,“真的是他遭遇了什么意外,或者已不在这世上,那就当是为他祈福了。”
“你心中对他可有怨恨?”孟知意温柔的问道。
赛罕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不怨也不恨,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她吸吸鼻子,擦干眼泪,“我一直都很矛盾,心底里从不怀疑那时的感情的真假,我感觉得到他爱我,但这样一来,他不出现就只有意外可以解释了。一想到他大概是出了意外,我又宁可他是不爱我了,曾经只是一场梦。我试图想象过究竟哪一种对我来说更好接受一些,但其实,我都不愿意接受。”
“你一直都还爱着他。”
赛罕点头,“有时候我也会问,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人生那么长,天底下好儿郎那么多,为什么非要等一个可能没有结局的结局?放下重新开始不好吗?”她皱着眉头,“我就这样不停地劝着自己,但还是舍不得。别人是很好,可都不是他,我就是很喜欢他,一直都很喜欢。”
“没关系,都交给时间,顺其自然。不愿放下,我就陪你一起等;重新开始,我就给你物色最好的儿郎。”孟知意温柔开口,拍了拍她的手背。
“谢谢。”赛罕笑了笑,“其实今天说出来了,好像就没什么了。我等,我心甘情愿。事到如今,想起他,欢愉都是远远多过痛苦的。”
“我相信,能得你如此喜欢,那个人定是不错的,也是值得的。”
赛罕傲娇的神情和当初有些重合,“那是自然,我眼光好着呢!”
四月末,二人到了地方。休整了一天后次日一早前往万部华严经塔,孟知意此行特地带了糕点,江南口味,她学着做了很久,感觉上还是差了些什么,但总体上已算不错。
通过重重守卫,孟知意和赛罕终于才得以入塔。
入目是他的背影,靠在窗边,异常寂寥。
“成言哥哥。”
闻声,李成言转过身来,脸上浅浅的笑意却在看清孟知意背后的人时骤然消失,眼底神色复杂,有惊有喜有悲有痛。
孟知意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赛罕,如出一辙的表情,心里好像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赛罕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已泣不成声,她看了又看窗边的那个人,一遍遍确认,怎么会是他?竟然是他?原来如此。她僵硬的转过头去,千言万语,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她是蒙古的公主,他是亡国的南宋皇帝,她的父汗踩着他的故国建立了新的王朝,而他沦为阶下囚,生不得死不能,困在这里,痛苦而绝望的活着。他们之间,任何话都显得多余,一切都已明明白白。
赛罕擦了又擦,眼泪不停,“可敦,我在外面等你。”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里面是几件厚衣服,“你们慢慢聊,不急。”她努力扯出了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随后步伐踉跄的出去了。
李成言收起失态,嘴角的笑意还是不免泛着两分苦,“知意妹妹。”
离上次分离不过三年光景,可眼前这人再没有当初的谦和温润,只剩愁苦和颓丧相伴,一潭死水般没有半分鲜活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