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他吃瘪的模样,万衡先前的恼怒竟然散了,莫名就笑起来。他靠躺好,甩着手上的念珠,口气温和问:“我这里……你说樊林的银子,是不是真的被他拿了?”
方师爷仔细回想过,为难道:“我一直留意着他的去向,也问了那些离得近的下人。这一段路,周青云一直避着樊林,是樊林口气大,句句紧逼。”
万衡回忆了一番,周青云老老实实站定不动,是他主动靠近这个下属,想用官威震慑对方。周青云也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右手一直捂着肚子。除此之外,两人相隔数尺,总不能隔空取物吧。
既然说不通,那就是樊林丢了脸面,故意往周青云身上泼脏水,好找补回来。要不然,他一天到晚要碰多少人,怎么单就怀疑周青云这一个?
说起来,还是他对樊进宠幸太过,这家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而他这里,说不得是茜娘设局试探,正好衣衫鞋袜都是她替他操持。前头他出门吃一回花酒,她就又哭又闹,这是出新招了吧。
呵!这女人啊,真是可爱又可笑。
“算了算了,就依你,先放他回去。他小气,我们大方,除了答应的粮食,再给他置办几样虚头巴脑的玩意,把盒子弄得体面些,热热闹闹地送走。”
“这主意极好,大人安歇,我这就去安排。”
周青云摸着刚到手的佩,嫌弃地咂嘴。
蛇纹石玉,黄绿,也算细腻,但一眼看得到里头有棉和墨点。
方师爷,你怎么比我还抠?
他将它对着帐子顶往上抛,落下接住,继续抛。
小厮端着木盆进来,轻手轻脚阖上门,冲过来跪到床边,小声说:“果然如大人所说,上边已经派了人去处置樊林。多谢大人替我筹划,您就是我的大恩人。”
周青云翻身侧躺,再教一步:“你在他手里吃过苦,我也烦他,你帮我我帮你,当不得你一句谢。不过,他爹可不是个好惹的,你去找过他,难免被人瞧见。就算你有解释,樊管事心疼儿子,看谁都会恨,因此还得小心些。小林,你要学会借力打力。”
“小的愚笨,还请大人指点。”
“他爹那么能干,肯定挡过别人的路。这樊林说他丢了几百两,你们府里的月钱可真高!”
小林恍然大悟,心服口服道:“多谢大人点化!”
不过是当差时悄悄瞟了樊林一眼,就被他瞧出有怨。按他教的传一句“听说那周县令在酒楼大吃大喝,很是张扬”,小半天的工夫就废掉了樊林,没准很快就能把樊进也拉下去。那自家的仇,就算报成功了。
两人重了一个林字,他比樊林生得好一些,因此得罪了他们。樊家处处打压陷害,害娘挨了重板子至今下不了地,他爹没了差使,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做苦活。樊林特地留着他,就是为了日夜使唤、羞辱。
这样的人,死了也活该。
客栈搜过了,包袱也被人翻过,方师爷安排他住下时,特意惊动了同个院子住着的唐县令和杨县令来做见证。周青云当着他们的面上上下下拍打、翻找,仍旧只有那只钱袋子。钱袋里有银块,他全倒出来扒拉过。
没有玉,没有银票,一共就十来两。
他脸皮厚,大大方方说:“我家里有钱,只是出来仓促,没来得及做准备。好师爷,能否托人问一句:饭菜吃了,这个我认,那住店的钱能不能退?”
因此缺钱是真的,但尤千户拍着胸脯保证他是一个人出来的,搜客栈的人回过话,说是客栈里的人都能作证:没人来找过。
他确实没偷钱。
方师爷回房,拿出纸笔,将今日与他有关的事一件件列出来。
周青云得了粮食,一块只值几十个铜板的下等岫玉,还有明日那些不值钱的礼。
万府台丢一个跑腿的奴才,得了体恤下属、关爱百姓的名声。
这人确实如千渺所说,有些混账,这样的人,不好对付。不要脸,歪理一套又一套,七八张嘴加一起,不一定能说得过他去。
明早这事,要是他瞎掺和,恐怕不好。
下回的局,还得从长计议,一举拿下才好。
小厮垂着头进来,递上一封密函,小声说:“铜狮那边来的。”
方师爷摆手,等人下去了才开启,信中只有一个字:逻。
这让他马上想到了前几日收到的公文:督粮道员罗大人巡河北上,预计是本月二十七经过铜狮县。
他将先前收到的几个秘字默出来,摆在一块,很快就想明白了:房家要借这位罗大人收拾周青云。
是由着房家人玩死他?还是借此机会坐享渔翁之利,把房家拿住更好呢?
周青云一早醒来,外头就说已经打点好了行装,他可以走了。
方师爷亲自来送。
“大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