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听后暗自一笑,只淡淡地回我,韦娘子是有心上人的。
我并未去提醒他,其一其二才值得注意,这第三点原本是不重要的。
此事发生之后不久,天后又为豫王娶了一个孺人,太原王氏。
如今太子身边只有一个太子妃,天后却给豫王府里塞人,想起太子平日不理国政、尽行斗鸡走狗之事,太子妃也是锋芒毕露,我心里的不安与日俱增。
天皇病重之时,天后以巡幸嵩山为由,合宫启程洛阳。
韦娘子来的第一夜,他便去陪了一夜。第二日天皇驾崩,我看到韦娘子的眼睛哭得肿肿的,心里困惑她又为何哭了一夜。我自然不相信她是为天皇哭的。
后来派了侍女去打听,才知道太子妃韦氏害一个姬妾没了性命。那姬妾刚刚生完儿子就被拖着东行,冻死在路上。这个韦娘子,大抵是未想到自己的阿姊竟如此心狠手辣。
她倒是和豫王同病相怜。
天皇的遗诏一经宣读,我就明白安稳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太子的性子那样焦躁不安,天后和他可有的闹了。
天皇宾天,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我从一开始就被迫进了王府,如今是最好的机会逃脱了。
我决定去探一探天后的口风。
天后忙得日理万机,见到我也只匆匆赏了浆果。我将欲出宫修道、为天皇祈福的意愿说出来,静静等着天后的裁决。
女人在宫里,或如薄命之草芥,或如杀人之利剑,却从来都不像个人。这一次,我想要挣脱开来,真正地做一个人。
天后只问了一句,是否因豫王对我无爱。
我顺水推舟,答道豫王的心在韦娘子身上,我不愿将就。
我并非不知此话一出,对韦娘子有害无益。只是机会难得,我总想要搏一次,为自己挣一个天高海阔。
也许相伴多年的感情最终战胜了她的谋算,她也想要为天皇多一份亲人的祈福,也许新来的王孺人已经可以取代我,成为她在豫王府的眼睛,我去哪里变得不再重要。天后终是答应了我。
我跪下向天后行了大礼,心里是深深的感激。天后将我扶起,眼中亦是少见的柔情,她含笑对我说,有时候很羡慕我这样愿意割舍、无牵无挂。
出宫之前,我还想见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豫王,另一个则是韦娘子。她如今还夹在太子妃和天后之间,自己不过一个没有品级的姬妾,却想要护他人周全,实在可怜。
我将心中所想告知她,她却仍是倔强,不肯放下与太子妃的姐妹情谊。
这些年在豫王府,我过得这样安稳舒服多是靠着豫王的宽厚,如今言尽于此,算是我对豫王府投桃报李了。
我有了在宫外的道观无忧观,也有了属于自己的道号,琼仙。
宫变发生得比我想得还要快。不到两个月,新帝李显便被太后废为庐陵王,我的丈夫豫王李旦成了皇帝。
我很庆幸自己的清醒,能够决断得这样早,心底对豫王也多了一丝担忧。
我打听了韦娘子的境况,才知她并未依例籍没掖庭,因着法藏国师对她佛理的称赞,得以留在太后身边,成为第二个上官婉儿。
我将侍女阿暖派到了韦娘子身边,在太后近前服侍多年,这些事情办起来也容易些。
从前我是太后的眼睛,我那样深恶痛绝,可我如今竟也将他人用做眼睛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她可怜,若能帮她一二,也是好的。
之后的种种,一半在我意料之中,一半在我意料之外。
太后雷厉风行地平定了徐敬业的扬州之乱,又料理了突然与她反目的中书令裴炎。随着文明元年变成光宅元年,皇帝李旦已经彻底隐身在大明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