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着自己从东宫到雍王府的宫人,他的女人太多了,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于是问她叫什么。
奴奴的生母只是低头答:“我姓杜。”
他又去求了已是昭容的上官婉儿,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让奴奴的生母以宫中尚宫的身份随嫁,只是不要让外人知晓。
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一字一句,只是关乎他可怜的女儿。
在宫外的雍王府,他重新经营自己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当年的好感和愧疚,他与临淄王李隆基开始结交,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君,心思已经深不可测。
他是和相王五子一样,长在洛阳黑暗阴潮的东宫中的人。人心之贪恶,他比谁都更敏感。
他看得出临淄王的野心,也看得出他对兄弟的忌惮。他和巴陵王李隆范一唱一和,诉说着自己十年间的每月杖刑,膝伤甚至可以预知晴雨。
在李隆基掌握实权的那一年,他被改封为邠王,和李隆基的兄长李成器、李成义一起,被赐重金外放为刺史。他觉得万分好笑,李隆基怎么跟李显一样,还放心不下自己呢?
他日日沉溺酒肉、贪财好色,早已是长安百姓皆知的事。其实不仅是他,李隆基的兄弟四人都是如此。这样的人,只是想不被猜忌地活着罢了。
开元二十九年,已经七十岁的他躺在病榻上,脑海中匆匆闪过无数画面,那些熟悉的身影最终都离他远去了。
这一辈子,一半忍辱偷生、战战兢兢,一半声色犬马、旖旎风光,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