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始皇帝,所有人都绷紧了铉,仿佛有甚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一般,谁也停不下来。
哪像现在?他蒙毅还是始皇帝的忠信大臣,还能够合法休假?
“咸阳的事情你怎么看?”始皇帝复又问了一遍。
“殿下开放学室,重启新吏,颇有革新之意……”蒙毅开口说着废话……
他又不在咸阳,发表自己的看法有屁用?况且开放学室涉及颇深,说实话蒙毅自己都不清楚这事是好是坏,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孙殿下图谋甚大,绝不仅仅是打算开放学室。
他都跟着始皇帝跑汤泉这来了,当然有足够的资格去说废话,反正不干他屁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蒙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老秦人,虽然经过数代人的努力进入了关中勋贵的圈子,可到底跟是不一样的,关内法吏和他们牵扯不多,蒙毅本人学的又是墨家之术……
“你也会说废话了?”始皇帝眉头微微皱了皱。
“非臣不尽,只是此事涉及诸子百家,臣不敢妄言……”蒙毅摇了摇头重新表明自己的立场。
“天下一统的时候,诸民各有民风习俗。”始皇帝捏了捏小稚奴的脸蛋。
“从关中到楚地采买货物再运回来,钱币来来回回要换十几趟……所以朕废了六国的钱币,只以秦钱……”
“朝堂上书,一个字竟然能有七种写法,朕阅览朝政,还得通晓他国文字,朕觉得不妥,所以定下小篆,后改隶书,以为一统……”
“秦尊商君之法治国,可天下道统更加纷杂,诸子之言,不下百家,一件事,能有一百种说法,这个说的有理,那个说的也有理,争执不下,仿佛怎么做都做不对,怎么做都是错,往前不成,往后不对,朕行一道政令,从来不能尽善尽美,总有人能够挑出来毛病,总有人觉得朕做得不对而妄自议论。
更可恨的是他们还蛊惑天下人,天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朕,不管朕如何做,总有人能挑出来错,说朕的不是。”始皇帝幽幽开口。
“陛下行事,又何须向旁人解释呢?”蒙毅在旁边小声开口说道。
“可朕听的厌,听的烦!”始皇帝揉了揉把玩自己胡须的小稚奴。
“所有人都想告诉朕,他们说的,他们想的才是对的,但是诸子百家,谁对谁错,他们自己都争不清楚。
太乱了,也太杂了,朕也不想听他们争执出来对错。
朕不要听他们说对错,朕要告诉他们什么是对错。
韩非找上了朕,献《五蠹》于《显学》。”始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每每想起那个惊才艳艳的年轻人,始皇帝心中总会飘过一阵惋惜。
“韩非的策论写的很好,也很合朕的心意,法家也很合朕的心意。
朕原本是打算告诉天下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朕打算制个章程出来,给天下人看看。”始皇帝笑眯眯的开口。
“但是泗儿让朕改了这个主意……”始皇帝笑着开口。
蒙毅没有说话,始皇帝今天说的有点深,这不是他该议论的事情。
“朕觉得泗儿说的有道理,朕要用谁就用谁,而不是朕只能用谁。朕也是这么教导泗儿的。”
“可是天底下的人往往看不清楚这件事,总有些人好为人师……”始皇帝眼睛眯了眯。
“泗儿比朕宽宏一些……可他的性子却并不比朕安分。”始皇帝揉了揉眉心。
“朕年纪大了,天又冷了,只能待在汤泉取暖……你跟着朕待在汤泉,平白错过了恁多,心里不念?”始皇帝笑眯眯的看着蒙毅。
“天气的冷暖却不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更易,臣虽然年纪小了一些,可是天气是实打实的冷了,待在汤泉着实暖和。”蒙毅开口说道。
跟在始皇帝身边这么久,蒙毅能听出来……始皇帝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未来会有一场大戏登场。
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明示了始皇帝对赵泗的支持和信重,也基本上是掏心窝子的告诉蒙毅,赵泗就是储君,不管出什么事情,一定会继承皇位的那种。
换而言之,始皇帝给了蒙毅一次机会。
跟着赵泗的机会……而且这不是赌博,是始皇帝这个庄家直接给蒙毅开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