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因为愧疚没有把女儿生得漂漂亮亮,才会让女儿制得她死死的,对!一定是!所以女儿管得住她,并不是什麽羞於见人的事!
罗蝶起拾起地上的几份会议文件,瞄了神游傻笑中的母亲,暂时不予以理会。走到会议桌旁,因为看不到完好的椅子,索性靠坐在桌沿,仔细推敲是哪一条讨论事项让母亲发火。
九月了,夏天的时日步入苟延残喘期,没有理由母亲的火气还那麽旺;秋天快来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烛,她得提醒母亲克制一点,为台湾所剩无几的森林留一条生路,别动不动就喷火。
哦,有了。想必是这一项。
罗蝶起笑道:
“妈。“他”要来我们这儿教书?外公好神通广大.居然找得到他,连濯宇也一同由k中转来咱们学校。那麽明年的升学率就会是利多长红的消息;这值得你用发火的方式以兹庆祝吗?”
罗澄均瞪大一双明媚杏眼:
“升学率好不好是我的问题,上学期我已重金礼聘几位名师加入阵容。为什麽你外公硬要挖他来?他打的什麽鬼主意?蝶起,如果你手中有他的电话,请告诉他,聪明的话就别踏进我的校园大门一步,不然我炸弹伺候他!”呼!浪费了好多口水。她连忙找水,却发现触目可及的地方早已无一幸免地成了灾难现场。哪来的水?
“喏。”不愧是校长生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罗蝶起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瓶牛奶给她:“从早餐盒中带出来的。”
“谢谢。”她一口仰尽。
“真的不让“他”来任教?”
“门儿都没有。”回应则是斩钉截铁。
罗蝶起直起身子来回走着。
“先撇下私人恩怨。要不要听一听我的分析?”
“不听!因为你的“分析”最後都会说服我。让我被你牵着鼻子走。”好丢脸的行为,捂着耳朵粉饰太平。
“那麽,我写成一份万言报告让你过目好了,以班联会的名义,咱们周会报时见,女儿我去找各班班代联署了。”她俐落转身,一点也不迟疑地走向大门——
“回来。”很有威严的吼声。
“妈?”她侧身扬眉。
凶巴巴的罗校长很乞怜地问:
“你希望他来任教吗?可不可以不要?”
罗蝶起双手背在身後,缓缓踱向母亲,透过死板的黑框眼镜,她一双精锐如鹰的眸子正盈满笑意与算计。用一种气势压人的方式,绕着校长大人走一圈,一边开口:
“上学期重金聘来的刘荣升只是专任历史、地理,再有邱训平、林庆兴也不过是英文与国文而已。单以各科目而言,我们老师还不够多、不够好吗?升学率是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没错,但我们要的不只是这样。我们是贵族学校,来入学的几乎全是大富大贵人家子弟。而咱们学校的维持,也是由家长会大方出手而得以优渥运作。创校叁十年来,百分之九十的学生也大多出国读书,所以我们无须担心升学问题。在几年前家长们也不介意;反正他们的子弟不在国内升学。所以我们教学方式着重学生自治、倡行领袖精英的培训,由生活起居的约束到社团自理,再到企管方面的商业经营讲座,莫不是为将来学生们接掌自家事业做一些模拟实习;在去年之前,录取率百分之二的成绩是没人在意的。那,母亲大人,校长大人,告诉我,是谁必须为升学率这种“小事”负责?是谁挑起轩然大波的?”
全天下有比她更没尊严、更加可怜的母亲吗?居然被女儿咄咄逼人的话问得冷汗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