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哥多聪明。”
“好好长长行不行?瘦不拉几,太不起眼了!”
人在椅子上坐着,秦冬阳却觉得脚下洪水涌动,随时会有滔天巨浪将自己从房间卷走。
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是自己没有在意。
爷带他的时间远比父母要多,爸妈总是轻蔑他的努力忽视他的未来,没给过什么亲吻和拥抱,不曾认真在意他的情感需求,那些过分的平淡不合常理的距离感有意无意的低视若隐若现的嘲讽在他考上大学之后得了改善,不嫌晚吗?
他早该想到,但却一直在疏忽着。
秦大沛也没立即作出反应,猜测是猜测,心里认定了九成,真听到答案的震惊还是震惊。他有几分愤怒,却不好态度激烈地指责什么——面对的人是他嫡亲叔婶,收养孩子也不该被诘难强求。
但他心疼弟弟。
秦大沛于同一时间意识到了看似丰衣足食的秦冬阳长久以来的缺失。
不怪他自幼胆怯讷言,不怪他总缠着自己,除了垂暮的爷爷,整个秦家给予秦冬阳的温暖实在有限,小孩子对大孩子的指望自然高于冷漠功利的成年人,可他这个哥哥,一直做得不好。
秦冬阳愣愣地站起身,糊里糊涂地往外走。
他妈喊,“冬阳!”
秦冬阳没听到。
老秦怒不可遏,“怎么啦?没生你就对不起你啦?话说完了么你就走?不用我们管了是不是?”
秦冬阳的脑子连这两句话也没办法清楚接收,他仍旧走,无法在乎旁的东西。
秦大沛摸起双拐,快速地道,“给他一点儿时间,别的事以后再说。”
“大沛!”秦冬阳妈快步追着侄子,“你大八岁呢,得劝着他。啥都得劝着。”
秦大沛没应,他面色严峻心情沉重,许多复杂横亘于中,不好表达也不愿表达,忙着追赶弟弟。
秦冬阳脚步虚浮步履匆匆,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感触系统却都不好使了,看不清楚路也看不清楚车,全靠一点儿本能往前摸索。
秦大沛奋力赶上,“冬阳!”
秦冬阳循声而望,“哥!”
“等等哥!”秦大沛商量他,“哥拄拐呢!”
秦冬阳下意识地扶住秦大沛的手肘,巨大的悲伤突然从云层和天光之间泼下来——哥也不是哥啊!这么多年来认定的一切其实都不属于自己。他是来路不明的流浪儿,是深受恩惠却无已回报反送烦恼的坏玩意,是令人烦让人气给不了好处只会找麻烦的赔本货,是指望不上又丢人现眼的臭东西……
“冬阳!”秦大沛抓住弟弟的手腕,“听哥话,淡定点儿!”
秦冬阳集中不住视线地看着他哥,眼前是宽厚温和的人,心里出现的却是八岁的秦大沛,冷笑着指自己,“小哑巴!”
小哑巴!
小流浪儿!
声音变成黑字,黑字变成蚊虫,嗡嗡嗡地在耳边打转。
之后那些嗡嗡声无限扩大,整个世界都鸣叫起来。
秦冬阳受不了地抽回手去,狠狠捂住耳朵。
“冬阳……”哥的声音隐隐约约,突然又如砖块冰凌一般实在起来,狠狠地砸中他,秦冬阳避无可避,整个人向后一摔,脑袋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何以解忧
诺正临时开梳理会,林巍惦记着回家摊牌的秦冬阳,精神很不集中。
李擎正非常不悦,“没恢复好就再休息一段,来了得为诺正负责,光自己能耐不行,该和同事沟通的东西得沟通到位,一所共事,俱荣俱损。”
林巍知道他是因为钱宽藏折戟的事情生气,敛色直背,顺手关了手机。
等他急忙赶到医院时,秦冬阳已经注射了镇定剂,闭眼睡在急救室里。
秦大沛垂头坐在外面,肖非艳在旁边低声数落他,“你也太没算计了,觉得苗头不好就应该赶紧把事压住,怎么还帮他剥底子呢?一点儿准备没有,谁能受得了?”
“怎么了?”林巍大步走过去。
肖非艳连忙瞅瞅急救室里的秦冬阳,冲他摆手,“小点儿声。”
秦大沛也抬起头,有些脆弱地朝林巍发狠,“你要对我弟弟不好,我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