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清楚?”秦冬阳又抬起眼,“我不是流浪儿吗?”
“你那么小,自己流浪不饿死了?”他妈半哼半嘲地道,“就那么一个说法,因为你总在街上乱晃,随便吃别人的施舍。其实你有妈,她就是不要你。”
秦冬阳的心缓缓地往下沉,沉到冰冷的地方去,“为什么?”
他妈有些怜悯地看他,“因为她不正常,也不知和谁生了你,人家不要你们娘俩,她就把你扔给了你外婆外公,自己跑了。你外公外婆恨女儿丢人,恨你是别人的种,对你特别不好,听人说比对狗崽子都不好。我们没领你之前你已经在街上晃好久了,晃够了自己回家,那家我们也去看了,没法说……邻居们实在看不过去才找的政府部门。办领养手续之前你大伯母托人把你妈叫回来了,问她意思,她一眼都没看你,直接签了字,保证永远不来找你。”
秦冬阳耳畔嗡鸣——“不要你”、“不看你”、“保证永远不来找你”……这些话声调怪异地嚣叫着,鬼音鬼味,不像是他妈说的,幽冥之地传来的般。
自己是个被亲生父母嫌弃被外公外婆厌恶,又瘦又丑一点儿都不可爱的破小孩儿啊!是被他爸妈勉强捡回家的私生子!黑,笨,不讨人喜欢,唯一的优胜之处就是亲生母亲不要他,保证不找。他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不为任何人欢迎的存在啊!
“冬阳?”他妈见他久久不出声,唤他。
秦冬阳的耳鸣稍微轻些,“那我原来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妈似不知道他的痛苦,“就听你外婆和你妈叫你‘脏脏’,应该不是正经名字,他们也没给你上户口,我和你爸跑手续时特别费劲。”
秦冬阳闭上了眼睛
脏脏。
胃脘不打招呼地翻腾起来。
“生日呢?”痛,秦冬阳坚持问,“是真的吗?”
“你妈临走时告诉了我们你的出生年月日,应该是真的。”
秦冬阳不再言语。
“所以妈来找你不是怕你跟我们隔心就回去找亲生父母,你找不着。”他妈又说,语气颇有一些语重心长,“你外公外婆都去世了,老房子早没有了,咱们没太搬家,人家要找你还能找不到吗?儿子,我们真是为你好!人就得走正经路,平淡点儿没意思点儿那也是正经的。不能歪魔邪道!像你妈那样,不负责任,害别人,也害自己!我和你爸都老了,该指望儿女了,你这样我们指望啥啊?冬阳,你现在年轻,本事,自己能挣钱,啥都想图新鲜图刺激,可你能总年轻吗?一转眼就到妈这岁数,到时候你哥有家有业有孩子,你什么都没有,咋办?”
秦冬阳深深地勾着头,只不作声。
“冬阳?”他妈见他没反应,又喊他。
“妈,”秦冬阳哑哑地问,“我一直不好看不聪明,不会讨人喜欢,读书也不灵光,更不会赚钱,半点儿优秀的地方都没有,您嫌弃过我吗?累了烦了的时候,后没后悔过要我?”
他妈卡了卡,然后叹口气,“你挺乖的,不惹祸,没让老师找过家长,也不乱花钱,妈挺知足,可你……”
“可我要和林律在一起您就会后悔是吗?”记忆里的父母并不“知足”,他们总是很明显地遗憾,秦冬阳抢着说,“我要不听话,不改,您和我爸就会后悔要了我,对吧?你们还会认我吗?”
他妈瞪眼看他,没料到秦冬阳会这样问似的,过了一会儿才皱眉道,“你是一定不改了?”
秦冬阳脸上泛起古怪而又失望的笑,如在哭泣,他轻抖着,掩胸藏腹地趴到方向盘上,低声喃喃,“您让我静一会儿,让我静一会儿。”
“儿子!”他妈见他肩胛不住耸动,有些担忧。
“对不起妈,对不起!”秦冬阳拼力地说,“我现在没法跟你聊,也没法送您回家。您让我静静,求求您!”
他妈脸色变了,“你这是赶妈?”
秦冬阳没力气解释,只重复着,“求求您!”
他妈阴下了脸,推门下车,震慑地道,“你真不和我们一起过年了?这么白眼狼?”
秦冬阳本能般地发动车,逃跑似地驶出停车场,拐上正路就起了速,飞驰而去。
他妈这才意识到儿子真把自己扔下不管了,气急败坏地跺跺脚,朝外走了几步之后不甘心,又给肖非艳打电话,“小肖啊!冬阳是要去你那儿过年吧?把我丢这儿就跑,真够狠心的啊!你帮我告诉他,早知道是这么没良心的玩意儿,当初我们真不应该要他!”
肖非艳和向乾聊得正开心,闻言一怔,“婶儿见着冬阳了?”
“见着了!”当婶儿的人心情奇差,也顾不上同侄儿媳妇客气了,“我找他回家,他非问我亲妈的事儿,听完了就撵我,有这么当孩子的吗?行,就当我白养了!”
寒江认爱
肖非艳耳听这位长辈怒不可遏地挂了电话,脸色变了。
秦大沛从厨房里探出头,“谁啊媳妇?”
肖非艳满脸担忧地看向他,“婶儿把冬阳的身世告诉他了,还说他把婶儿给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