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知,她打襁褓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总对着无人的角落咯咯笑,彷佛有人在跟她玩,逗她笑。
在七岁以前,她真的傻乎乎地把那些东西当人看,只不过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装鬼」吓她,有的两眼突出,有的舌头长到下巴,有的满脸鲜血,有的还能把头拿下来当球踢。
她还见过用自个儿的手骨、脚骨打鼓的,当下乐不可支的叫旁人一起观看,还有模有样的在一旁形容。
最先发觉她不对劲的当然是她家人,但他们太忙,忙着上班、上课、忙着做研究,只当她太寂寞了,幻想出不存在的朋友,直到她的情形严重到影响日常生活,造成困扰,双亲才决定带她去看心理医师。
夏家是医学世家,上三代都是医师,下一代毫无意外的也走上医科的路,所以找的心理医师自然是权威中的权威,那位目光铄铄的老先生最后判定她有幻想症和思觉失调症,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但是夏家很有钱,有钱到拥有三家医院,因此她没住院,长期延聘专业人员到府治疗,而她也成为脑子有病的可怜孩子。
后来她外婆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强行将她从父母身边带走,住到山明水秀的乡下,她也由白净可爱的城市小孩变成皮肤黝黑的乡下野孩子,整天疯玩得不见人影。
十岁那年,夏家移民多伦多,夏父、夏母原本也要带她走,可她考虑再三还是不走了,一来不想再被关起来面对各种测试仪器,二来舍不得疼爱她的外公、外婆。
夏家一门都是医师,他们信仰医学科学,任何仪器检测不出来的事物皆不合理,故而不相信这世间有鬼,只当是无法解释的现象,有待科学去研究、发掘还以真相。
「烧肉便当,你冷气开太强了。」夏春秋皱眉嘟囔。
她口中的「烧肉便当」是事务所社长海丽,天生怕热,身高……
「不强,刚刚好,你确定你不是又见鬼了?」她遇鬼的机率是寻常人的一百倍,本身具有聚阴体质。
一听到鬼,夏春秋又不由自主的打寒颤。「别提那个字,我忌讳。」
「你自个儿就是通灵师,还避讳什么,你见过的鬼比人还多,何必吓成那样子。」真不长进。
一道黑色阴影从夏春秋身边闪过,全身散发着黑暗气息,一件黑色大斗篷从头盖到脚叫人看不清面容,只知是名女人,身形曼妙修长,高挑偏瘦,露在斗篷外捧着水晶球的双手几无血色。
她和夏春秋合称「阴亏二人组」。
一个是长年不晒太阳,昼伏夜出,导致皮肤白得不像话,一个是时时见鬼,吓得脸色惨白,两人阳气不足,明显阴盛,常人走过她们身边都能感到一阵森森寒气。
「吉卜赛,你少落井下石,若是让你整日身后跟着一个用死鱼眼瞪你的老婆婆,我就不信你能睡得高枕无忧。」夏春秋有气无力的指控,翻白眼。
吉卜赛不是化名,她就姓吉,吉卜赛的父亲是知名的堪舆大师,他想培育出嫡亲的弟子,卜赛的意思是占卜的本事能赛过他,成为家族中的传人,光耀门楣。
可惜吉卜赛对家传绝学不感兴趣,她偏好西洋学派,尤其是对水晶球的喜爱更是执着,在她不眠不休的狂热钻研下还真让她琢磨出门道,卜算和测吉凶十分灵验。
「你又去什么鬼地方?」阴气十足的女声涌起。
夏春秋没好气的伸出一脚,做出踢人尾椎的动作。「叫你别提你还提,我不过回去祭祖。」
她外公祭日。
「昨日是农历七月初一。」烧肉便当……社长海丽好心的提醒,七月百鬼夜行日,忌出。
一听到七月,夏春秋整个萎了,神情恹恹地彷佛遭遇大灾难。「我忘了这件事。」
外公是六月三十过世,她原本的意思是提早两天南下,用三天的时间陪陪和大舅、二舅同住的外婆。
谁知临出发前接了个案子延误了,回到外婆家时已是祭日当天,祭品什么的来不及帮忙准备,拜拜后她被热情的舅妈们给留住,又是大鱼大肉又是酒的摆上桌,她一时没分寸就醉了。
隔天醒来便是农历七月初一鬼门开,没能及时返北的她便被隔壁死了三年的阿金婶给缠上。
阿金婶死于车祸,六十二岁的阿金伯在她死后不到一年便用她的保险金另娶年轻貌美的外籍新娘,没多久生下比孙子还小的幼儿,阿金伯疼如眼珠子似的总抱在手上四处现宝,浑然忘却陪他苦了半辈子的老伴。
没人祭拜的阿金婶怀着一身怨恨回来了,但是她没法找死鬼老公出气,只好找上能通灵的夏春秋,让夏春秋替她狠殴老夫一顿,叫他别忘了准备香烛盛宴。
「传话」是没问题,但要殴打一位半百老人她做不到,她好歹也是阿金伯打小看到大的,阿金伯对她也很好,常给她买糖吃,那大逆不道的事她着实做不出来呀!
为此,她被阿金婶给恨上了,亦步亦趋的跟上她,害她回家路上浑身凉飕飕的。
「佩服你呀!连这种事也能忘,你还能不能把自己给忘了。」吉卜赛语气阴森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