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我问过门口的衙役,今日应该就不会看得这么严了,等外头的守卫撤了我们就可以进镇子了。”舒小满见他面色苍白,皱着眉头就真的只吃了两口的样子,把竹筒又放回了他手里,哄道:“我们镇上有个酒楼叫云来楼,那里的大师傅祖上是做御厨的,等进了镇就可以吃些好的了。”
纪承锦听她温言软语地劝着,虽然一脸嫌弃,到底是把干粮吃完了。
吃完一抬头,看到那张和赵重衣一模一样的脸,再看看她一副没脾气的样子,脸又沉了下来,“你倒是好心,被人掳走了,还能这么关心绑匪。”
他大概气糊涂了,管自己叫绑匪。
舒小满这一路上早被他嘲讽习惯了,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看什么看,还不把脸蒙上,你是想让你们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一个男人掳出了镇子,这么些天都孤男寡女地在一起吗?”纪承锦蹙眉道。
舒小满默默把脸又蒙上了。
马车里沉默了下来。
“赵重衣和你是什么关系?”纪承锦忽然问。
舒小满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纪承锦有些烦躁,眼前这人长了一张和赵重衣一模一样的脸,脾气却是南辕北辙,但是这人虽然看起来像个面团子似的好揉捏,却意外的十分固执,她不想说的事情任由他怎么恐吓,怎么威逼利诱,都撬不开她的嘴。
……从某方面来说,这一点倒是和赵重衣那犟驴一样的性子挺像。
“你怕什么,她都已经死了,我还能拿她怎么样。”纪承锦撇头望着远处的巍巍青山,声音淡了下来。
纪承锦发现自己绑错了人,是挟着一腔怒火往回赶的,他原以为是赵重衣在捣鬼,拖着半死不活的病体也要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打算新仇旧怨同她一起算账,却没有料到在半途之中接到京里来的消息……赵重衣死了。
是她的副将赵南秋亲口说的,赵南秋还带回了赵重衣从不离身的大刀昆吾。
据说,是为了躲避天骑阁阁主周温然的追捕,意外失足,坠崖身亡,就在他绑错了人的那座山上,他将眼前这人绑走的时候,赵重衣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山脚下。
简直……荒谬得像一场笑话。
那个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女将军,那个行事嚣张让无数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赵重衣,死得无声无息。
人生便是这般无常,纪承锦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意兴阑珊。
舒小满闻言怔了怔,微微红了眼圈。
“她是与我一胎双生的姐姐。”她轻声道。
纪承锦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他也有过这样的猜测,毕竟毫无干系的两个人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甚至真假难辨,他只是奇怪一胎双生的姐妹,为什么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人生际遇。
“听闻赵重衣未从军之前曾为了一口吃食认了当年落雁寨寨主赵云渚为义父,当了好些年的山匪。”纪承锦神色淡淡地道,“既然是你姐姐,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舒小满听闻此言,泪水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她抖了抖唇,“是因为我……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养不活两个孩子,我先天不足身子弱,爹娘为了养活我,把身体健壮些的姐姐卖了二十两银子。”
“买了姐姐的那户人家子嗣艰难,说好是会当亲生女儿好好养着的,没想到那户人家后来生了个儿子……就把我姐姐丢弃了。”
舒小满捂着脸,泪雨滂沱。
剩下的事情都可以想象,无非是年幼的孩子流落街头,差点饿死的时候被落雁寨寨主发现,为一口吃的便跟着走了。
“别哭了!”纪承锦听得心烦,“死都死了,有什么好哭的。”
舒小满顿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此时镇外已经有赶集的人经过,听到马车里有女子的哭泣声,有人看了过来,面上还带着警惕和怀疑的表情,仿佛他是什么绑匪似的。
好吧没错,他就是绑匪。
纪承锦的脸黑了。
“下车,待会儿守卫撤了就自己滚回去。”他道。
舒小满抽噎了一下,终于抬起脸来,看着纪承锦。
“看什么看,我送你到这里,还陪你在外头等了一夜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还真想让我送你到家门口吗!”纪承锦气道。
舒小满控制不住地又抽噎了一下,准备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