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承锦在舒家外头徘徊了许久,却久久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脸色不由得越来越难看,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舒小满对赵重衣的态度,忽然发觉以那蠢丫头一根筋的程度,说不定会心甘情愿让出自己的身份……这可不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
一想到赵重衣会光明正大地顶着舒小满的身份和那个野男人在一起,纪承锦便气得心神激荡,气血翻涌,顿时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来求医的吗?快进来给我爹看看。”舒天冬拿着新得的小木剑跑出来,便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在他家医馆门口咳嗽,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忙上前道。
纪承锦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是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小男孩,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他笑了,“多谢。”
看来,舒家一家子都是愚蠢的老好人,只出了赵重衣这个异类。
异类就该有异类的样子,和他才该是同类,不是吗?……披了羊皮的狼,那也还是狼啊,真期待扯下她羊皮的那一瞬间,小羊们惊恐万状的样子啊。
大概只有这样,她才能意识到谁才是她的同类吧。
纪承锦又咳了两声,跟着舒天冬进了门。
舒天冬将他领进医馆,见他面色不好,寻了张椅子给他坐下,“今日我二姐回门,我爹不在医馆坐堂,你先坐着歇息一下,我去找我爹过来。”
纪承锦点了点头,“有劳。”
舒天冬便转身快步去了前院。
纪承锦自然不会老实坐着等,舒天冬前脚出了门,他后腿就起身漫不经心地跟尾随着舒天冬进了前院。
舒天冬全然不知道自己将什么人带进了家里,毫无防备地进了前院,刚进前院便看到舒半夏笑嘻嘻地跳了出来。
舒半夏晃了晃脑袋,脑袋上新得的两个银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天冬,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还在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
舒半夏又晃了晃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舒天冬看了一眼她佩在脑袋上的银铃铛,很是敷衍地点点头,然后又道:“外头来了一个病人,咳得很严重的样子,我先去找爹。”
正说着,对面书房的门开了,周温然陪着老丈人大舅子一起走了出来。
甫一踏出房门,周温然便察觉到了不对,他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舒天冬身后的一处角落……
纪承锦瞬间感觉自己被盯住了……是赵重衣的那个野男人!可区区一个厨子,怎么可能会这么敏锐地发现他,纪承锦终于头一回将视线落在了那个他一直因为轻视以至于从未正眼瞧过的、那个以色侍人的野男人脸上,模样长得确实不错,但他长得也不差啊!只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似的……正想着,便见他走了过来。
一种突如其来的危险感让他忍不住全身戒备了起来,这野男人带给他的危险感甚至比之前那个女杀手更甚!他眯了眯眼睛,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野男人的了,是在夏景王宫里……
当时他准备去觐见夏景皇帝,隔着一条长长的台阶,曾远远见过这个男人,那时正是炎炎盛夏,烈日当空,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圆领官袍从高高的台阶上走过,丛丛树影从他身上掠过,在他身上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然后,仿佛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至今记得那居高临下的一眼和炎炎烈日中那扑面而来的寒意,他的属下告诉他,这个男人是夏景皇帝的心腹,心狠手辣、恶名在外的天骑阁主,如非必要,最好不与他对上。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男人,会隐姓埋名屈尊在这样一个小镇,并且还成亲了呢。
成亲对象还是赵重衣。
他不是奉旨出京捉拿赵重衣的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纪承锦眯眼看着那个男人慢慢走了过来,对着那个丝毫不觉危险即将来临的孩子招了招手。
“天冬,过来。”周温然微笑着道。
舒天冬很喜欢这个二姐夫,闻言听话地走了过去。
纪承锦不再犹疑,上前一步,扣住了那个孩子脆弱的脖颈,将他往后拖了几步,与周温然陡然拉开了距离。
“天冬!”舒家父子见状面色大变,匆匆上前。
“退后。”纪承锦扣着舒天冬脖子的手微微一紧,压下喉咙里的痒意,道。
舒家父子顿时不敢上前。
周温然敛去了脸上的笑意,看向眼前这位南襄国二皇子。
舒半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看到天冬转动眼珠看了她一眼,舒半夏猛地想起了上回天冬同她说过的话,他说二姐其实是个武林高手,还说上回那个山匪不是大哥杀的,而是应该死于二姐剑下,当时她觉得天冬是在胡说八道,但这会儿她看了一眼束手无策的爹和大哥,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便跑去了二姐的院子。
“二姐二姐,天冬被贼人抓了!”舒半夏抹着眼泪跑到二姐房间,慌慌张张地说着,然后看着房间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二姐呆住了,她呆呆地打了个哭嗝,“二……二姐,你怎么变成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