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风明泊的夏夜湿润清透如水晶,两人的影子印在瓦上,清清楚楚地挨着。
“听风仙阙自己家也是修真门派,还有钱,止渊放着荣华富贵不享,为什么跑去琨玉宝殿当徒弟?”方渺渺问。
宋星逐漫不经心挖了一勺西瓜:“自然是为了学本事。听风仙阙以做药材生意为主,说是修真门派,实则半商半道。琨玉宝殿却是真修行,当年是苍朔四境实力最强的门派。我师父修为之高,在当时的苍朔是首屈一指的。”
方渺渺见勺子送过来,自然地张嘴,被填了一勺西瓜,一边说话一边吃瓜,瓜汁有点兜不住,月色下嘴唇红且润。她呜噜着又问:“你们师兄弟五个都姓宋,是因为有随师改姓的规矩吗?”
“那倒不是因为规矩。”他看着她的嘴唇,有些挪不开眼,“我们五个除了止渊,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或弃儿,要么不知本家姓,要么虽然知道,却不愿用本家姓,便都跟着师父姓了。”宋星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便是那个不愿用本姓的。亲生父母抛弃他的那一刻,便断了所有缘份。
方渺渺也想到了这茬,迅速掠过话题:“止渊却是知道自己本家的,且出身尊贵,为何也改姓?”
宋星逐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见我们都改了,也跟着改一下?”旋即自己也觉得这说法可笑,“这我倒真不知为什么。”
方渺渺低声念了一遍:“听风仙阙……”她思忖一阵,“止渊在琨玉宝殿时,时常回家探望吗?”
宋星逐回想一下,也不禁露出迷惑之色:“从前琨玉宝殿和听风仙阙逢年过节都有走动,但他好像很少回去。听风仙阙掌门凌不修来作客时两人倒见过面,只是……”宋星逐遥远的记忆里浮起点模糊画面,“祖孙间好像颇为生疏……”
宋星逐话音收住,拿着勺子的手也顿住了。他心地时常单纯得似个小孩,却不是傻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的谈话另有深意。
见他忽然定住,半晌不吭声,方渺渺敏锐地知道他想到了。止渊的嫌疑尚无定论,她不想戳破窗户纸,又希望他有点心理准备。她说:“宋星逐,如果止渊……”
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他沉默一阵,抬眼看着她,眼底沉淀的情绪看不清:“我明白了。”
“一切尚是捕风捉影,下结论还早,还需实证。”她说。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茫然,仿佛在夜里迷路的小孩。捧着瓜的手冰凉,指尖都失了血色。
她心中一疼,有心想哄哄他:“这西瓜真甜,你要不要尝尝。”
“嗯……”他心不在焉。
不防间她已凑得极近,窄窄的屋脊上,他被挤得坐不稳,下意识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这才发现她仰起的脸近在分寸,唇上残染瓜汁,格外红润。他什么不快都忘了,任由自己沉浸在亲吻里,他紧拥着她,像抓住海里唯一的浮木。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再回来住一段日子可好?你不是喜欢金砂石吗?到时候把沉星苑里布上千百颗,比北斗宫都要漂亮。”
方渺渺嘴角弯起:“好。”
次日清晨,宋星逐从屋里出来,听筑长风说方渺渺已经辞行。
宋星逐呆立了一阵,猜到她去了何处——她去了听风仙阙,没有带他。她是去查止渊的底细的。万一查出点什么,宋星逐无法避嫌,也可能陷入两难境地。方渺渺独去,其实是替他直面一件他不敢面对的事。
他茫然若失:“她一个人去的吗?”
筑长风道:“伏虹姑娘也同去了。”
宋星逐稍稍心安:“有伏虹陪着她还好。”仍然闷闷不乐。
筑长风满脸为难:“师祖,方姑娘不允徒孙唤醒您……”
宋星逐低着睫:“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