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见。
“有人淹死在荷塘里了,需要我们捞出他的尸骨,右使大人你难道瞧不见吗?”
他挺了挺胸膛,又甩开了手中的折扇,“我当然看得见,你们下去捞吧。”
禁卫军虽觉深秋之季往水里跳去的行为有些弱智,但上面有令,他们却不能不答应。
当然,深秋之季捏着把折扇的行为也挺弱智的,他们不敢说,魏知杳却未必,“小朋友你很热吗?这被淹死的鬼身上可凉快得很,我让他给你降降温?”
洛宁配合的朝着少年人的脖子吹了口气,后者抖了三抖,连忙将扇子搜了起来,“不热不热。”
两人说话间,脱了衣服的禁卫军已经跳进了水里,魏知杳又看了一眼蓝鬼,“你自己去带路,别浪费时间。”
蓝鬼化作鬼火入了水,这些禁卫军并非千机阁的人,猛然间见了这鬼火还吓得腿抽筋,半晌才在荷塘的最底寻到了骸骨,几个人来来回回几趟终于将白骨全识了起来,腐烂的衣服中早就兜不住那十两银子了,蓝鬼不死心来回往水里窜,魏知杳摇头看不下去又打起了这少年人的主意,“右使大人你有银子吗?”
这位皇二代却万分紧张,“你想干嘛?”
“借我十两银子吧。”
一听是十两少年原本紧张的脸瞬间就散开了,“你连十两都没有吗?”那语气很是诧异和不屑,魏知杳笑着点头,想起何不食肉糜的话,对他来说十两银子连钱都算不上,但对蓝鬼来说却值得用命去换,人生便是如此的讽刺。
少年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递来,“给你不用还了,我还以为你要借个几百两呢,那我真没有。”
他捏着银子看着跟前的人,“有人经常问你借几百两银子吗?”
少年转身看向了荷塘,自觉岔开话题,“那只鬼是为了十两银子而死的吗?”
魏知杳也看向了荷塘幽幽的应了一声是啊。
蓝鬼垂头丧气从水里爬了起来,魏知杳故意将银子蘸水往地上滚了滚才举到了他跟前,蓝鬼信以为真,兴致勃勃的领着他们要去找女儿的婆家。
这一路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女儿的好,魏知杳作为一个独生子女并不清楚这种家庭困境,倒是范毅听得直叹气,“都什么年代了,竟还有人重男亲女,南陵城内想要姑娘的多了去,你们当初要不喜欢,直接把她送人多好,既舍不得又不能好好对人家,这姑娘真是倒了八辈子才投生到你们家。”
这话比蓝鬼那看似忏悔的叙述更戳人,魏知杳跟着点头,“一会儿你也别啃声,我把银子给她就行了,搞不好人家过得极好,你这一出现反是往人心头捅刀子了。”
蓝鬼就不说话了,只是低头跟在他们旁边,他生前并不富裕,女儿的婆家更差了些,住的地方在全城出了名的贫民区,魏知杳原本以为甜水巷已经够逼仄了,没想到梅子巷更紧凑,蓝鬼绕了半天最后停在一颗槐树下打转,嘴里嘟嘟啷啷是这儿没错。
但敲门后见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问起张氏,男人才想起来,“他家早就搬走了你们不知道?”
“那请问搬去哪里了?”
开门的男人打着哈欠,“你什么人啊,大半夜的跑来找人。”
魏知杳只好解释,“我们是张氏的远房亲戚,赶路到这个时候了没办法。”
烦着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男人觉得困便直截了当的想要打发人,“你家亲戚都已经变成侍郎夫人了,怎么可能住在我们这种穷地方,去去去,别烦我了。”
侍郎夫人?做官去了啊,范毅转头,“哪个侍郎?你女婿姓什么?”
“李。”
“哦,户部的侍郎啊,他家我送过菜的,你女儿是不是圆脸个头不高?”
蓝鬼连连点头。
“那是她了,这位李大人出生比较贫寒,高中前他夫人给人洗衣挣钱供他读书,后来考上了功名,又一路受到皇上的重用,这位李大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现在对他夫人及好,偌大个院里一个妾室都没有,听说李夫人也是个苦命的,亲娘待她像后娘,这位李大人落榜时还跑去嘲笑人家读书没用,那位夫人与娘家大吵了一架,娘家觉得她们夫妻是拖累,早早就恩断义绝了,但之后李大人就中了榜,这事儿全南陵都传遍了,想不到竟是你家的!”
听了他这一席话,魏知杳都惊呆了,“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打脸爽文嘛,请带我去这位侍郎家开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