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生,生下来我也要掐死他。”地上的女人疯狂捶着肚子,被人拉起来腿还一直扑棱,疼得五官扭曲,还坚持道:“我不去医院,我要憋死这个孽种,王八蛋,啊——,他们偷了我的通知书还要逼我嫁给他们家的人,就该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鲜红的血从大厅一直蔓延到院子里,女人已经抬走了,二丫的脑子里还残留着“断子绝孙”的回响。
“我来拖地吧,给我拖吧。”二丫走过去接过清洁工手里的拖把,“我来拖吧,我差点跟她一样了。”说着眼泪打在了血里,有过光明日子的人更会惧怕黑暗,这时她才真正感到后怕。
“没生养的姑娘别沾这晦气东西。”有些驼背的老太太斥责她,捏紧了拖把不松手。
“是晦气东西,是肚子里的孽种晦气,拖干净就不晦气了。”二丫坚持要拖,争抢着要拿拖把。
“你们小年轻就是不听劝,以后后悔都晚了。”老人松开拖把,出门去拿铁锹,院子是泥巴的,血已经浸土里了,只能把土给铲了。
二丫拿沾了血的拖把出去洗,冷水冲在拖把上,浓郁的铁锈味直冲她鼻子,“呕—”她弯腰作呕,顿时嘴巴里像是也吞了血,呕的站不起来,只能跪爬着离开水池子。
砰的一下,她被踢翻在地,她眯眼看,是她妈,嘴开开合合,面色狰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骂的什么二丫听到了但记不住。她盯着朝她脸踩过来的脚,鞋底踏在脸上了,她双手抱住这只腿迅速起身,倒在地上的人换成了另一个。
二丫什么都没说,眼神狠厉的盯着地上的人,拿起滴着血水的拖把,一股脑往她头上身上砸,越打越兴奋,看她痛苦往后退,心想自己小时候被打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痛苦、眼睛里却含着恨,难怪她妈会越打越狠,眼睛是藏不住心里的想法的。
“住手,警察局里都敢打架。”有人大声呵斥,接着二丫被一股猛力推开,本该砸在人身上的拖把砸在了地上。
杜小娟像个血人一样站起来,她脸上的血水顺着下巴往下流,表层的头发也被染湿了,洗的发白的蓝上衣净是带血的拖把印子。
“有没有事?你流血了吗?去洗个脸。”警察瞪着二丫,呵斥道:“你是不是也想关进去?在警察局都敢打人,出去了还不得要杀人?”
二丫扔了拖把,喘口气,捋着散乱的头发笑了,“警察大哥,她是我妈,我们是因为家务事闹矛盾引起的动手争执,母女哪有隔夜仇,不用警察调解,出门了我们就能和解。”
“我不跟她和解,我要报警抓她,快,她把我脸打破了,把她抓进去。”杜小娟想发疯的母鸡一样扑过来,指着额头上的伤口问:“是不是流血了?我要报警。”
二丫眉头皱都不皱,解释说:“她真是我妈,跟我爸我二哥合伙要卖我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妈。”
“即然是家庭矛盾,你们私下商量解决,可别再动手了。”警察厌恶地瞅了一眼,像是脏了眼睛一样立马移开视线,又看了二丫一眼,转身离开。
“嘿嘿,知道这是什么血吗?女人的孩子没保住流出来的血,里面的奶奶说这血晦气,我觉得你沾了这血剩下的半辈子是好不了了,不说断子绝孙,也是老无所依,老了要靠要饭填肚子。”她满意地欣赏她妈脸色顿变,手伸进嘴里掏喉咙呕吐,她去洗了个脸,快速离开警局。
她先回去,发现大丫跟小虎都不在家,想了想,往洗衣服的堰边走,她大姐果然在这里捶衣服。
“大姐,我回来了。”
“二丫?”大丫惊喜地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平安爸给你带话了?我给你说,爸跟二宝被警察抓走了,关在监狱里了,爸妈的工作都丢了。”说着她悻悻瞄了眼二丫,“妈天天在家骂你,是你报警抓他们的?”
二丫点头,她盯着大丫的脸,但她只是闷闷“噢”了一下,脸色没变化,她只好问大丫:“大姐,你怪我吗?”
“没有。”她是真没有,她对爸妈无感,要不是她妈天天不上班在家里骂,她甚至觉得少做两个人的饭、少洗两个人的衣服也挺好的。
“我来捶衣服吧。”二丫撸起袖子下台阶。
“行,你想洗那你来洗。”大丫把棒槌递给她,自己坐在台阶上往水里看。
爸跟二宝被关,妈的工作也丢了,家里没了收入,大宝又是个吃闲饭不挣钱的,等事态平息了,说不准她家还会有人找上门,没一个担事的,如果差钱了,大丫首先会被提脚卖了,谁出价高卖给谁,接着小虎也会上不了学。
二丫从水里的看抱着腿发呆的傻大姐,叹口气,问:“姐,你的户口在哪儿?还在大洼子村?”
“啊?户口?我也不知道,不在家吗?我没听说过户口的事。”
她的户口不在户口本上,她被甩回来后也没人操心她户口的事,可能是农村户口迁回来不容易,就还在乡下挂着。
问她姐还不如她自己跑过去问,但又怕她妈听到风声在里面插一腿,二丫也没再多想,她想把她大姐的户口转走,但又没有接收的地方,她得回去问问苏婶,噢,不对,问问同学老师。
“大姐,我走了,下次回来找你。”她捶完衣服,捋下袖子要走。
“这么快?在、在家吃顿饭吧,我给你做,妈这时候不在家,她去警局打听消息去了。”大丫急忙站起来,拉住妹妹的手,说:“小虎还没放学呢,他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
“不用了,他就一小人儿,见不见都没事,我得赶火车。”二丫扒开大丫的手,说:“我还回来的,很快,你要在家等我,要是妈要把你嫁人,你就跑,跑去警局,说你死都不嫁人,等我回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