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扫视庭院,目光所及,千花逢迎,尽展其妍;又拨弄案前古琴,琴声拙拙,百鸟来朝,盘桓不去。
对此岳轻早有准备,十分镇定。
他早就归纳出自己一旦被牵扯入这些古怪的世界之中,一次总比一次更厉害。
反正自从拿到罗盘之后,世界都变得玄学了,这样一想,那块八级渡厄盘还真挺厉害的,回去应该对它再好一点。
接着岳轻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左手处的石几边,只见石几上铺着笔墨纸砚,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那儿,用手抓着笔杆,在纸上写上一道墨迹,脸上就同样多出一道墨迹。
但每一笔之后,纸上的墨迹就跟着消褪,不管坐在石几边的孩子写上多少比画,下一笔,纸面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纸上的墨迹能够消失,脸上的墨迹却没法倒退,不大一会功夫,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就变成了花猫样。
正因如此,孩子越写越着急,越写脸越脏,和那能够自动清洁自己的白纸一比,简直成了个脏小孩儿。
岳轻眼看着孩子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略略有点同情,本想走上去帮对方一把,却发现自己虽然较之先前拥有了身体,也能做些细微的动作,但并没有办法真正控制这个身体,更像是寄宿在身体里的一抹魂魄,大多时候只能旁观。
正当他分析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磨块打中砚石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响,几滴浓郁的墨汁溅在了雪白的宣纸上,自左到右,如同一溜蚂蚁匍匐爬过。也不知因何缘故,刚才还勤勤恳恳消去墨笔痕迹的宣纸突然静置不动,于是这道痕迹就堂而皇之的破坏了纸张的洁白,仿佛也跟着破坏了孩子一直的努力。
此时,孩子僵握着笔,脸上不再只有汗水,连眼眶都微微红了。
岳轻趁势瞟了一眼自己。
如果他没有看错,在溅出墨汁的时候,是“自己”悄悄地对着宣纸掐了一个法决法决,宣纸就不再清空墨迹了。
光会欺负小孩子,什么毛病。
岳轻心中鄙夷,还没有鄙夷完呢,就感觉身体自云榻上站起,走近石几。
“好了好了,这是怎么了?不过就让你写两个字,不止写得满脸都是墨水,还写红了眼睛?”身体站在孩子的旁边,岳轻听见自己的声音笑道。
说也奇怪,当身体说话的时候,岳轻竟然自动带入了身体主人这个角色,就好像是自己真站在这里说话一样。
孩子转回了头。
岳轻这时候才看见对方的模样。
他忽然一怔,因为眼前的人竟和谢开颜小时候有七八分相似。
孩子板着张乌七八黑的小脸,大概真的觉得委屈了,声音里都有一丝紧绷:“不管我怎么写,它都觉得我不好不留墨迹。但是我不小心溅了一点墨汁上去,它就闹脾气了,就是不肯消去痕迹,要放在那边证明我贪玩不认真!”
小傻瓜,那是我掐了咒决不让它自动消除的。
岳轻听见心里有声音这样说。
……竟和我猜的一模一样。岳轻也是无语了。
声音又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它不消就不消,让我们来一起看看怎么处理。”
说罢,身体从后俯下身,大身体圈着小身体,大掌包着小掌,小掌再包着那只毛笔。
贴近胸膛的小身躯飞速地僵硬起来。
岳轻只觉一举一动都发乎自然,不由自主忘记了自己其实旁观的事实,变成身体的主人,牵着小手,来到墨迹之前:“刚才写了那么久的字,索性就放松一下吧。”
说罢,随意在纸张上的墨痕上添了两笔。
扭着八字的藤蔓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