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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第1页)

吐息是冰冷的,贴在后颈上的面颊肌肤是冰冷的。姬循雅整个人都如同刚从坟墓中被挖出来一般,满身森森冷气。唯有耳畔的低语,透露出了股被竭力压制的、将要喷薄而出的滚烫。如置身火海。又如,与寒冰倾身相拥。赵珩不知自己该冷还是该热,只感觉到脊背出升起了阵诡异的战栗。姬循雅未像从前一般搂着他,却虚虚环着他的腰,似万分缱绻地贴住赵珩的后背。赵珩余光后瞥,但见衣袍迤逦,乌发委地,凉丝丝的吐息时不时扑到他颈上。好一个,道法高深,青天白日便能现身人世的厉鬼。想,用唇去探探这厉鬼,试试他周身所有,是不是皆凉得表里如一。这个想法一出,赵珩忍不住喟叹了声。和姬循雅在一起久了,连他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若方才太平盛世,赵珩恨不得日日君王不早朝,奈何正事要紧。他猛地转头。二人皆是轮廓深邃,鼻梁高挺的好样貌,赵珩乍然回首,二人鼻尖堪堪擦过。正与姬循雅对视。触目所及,唯有双幽暗又炽热的眼睛。见他转头,这双眼睛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笑意,旋即眼睛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光骤然冷厉。色厉内荏。赵珩心笑道。不待姬循雅开口,赵珩先发制人,“将军此举何意?”姬循雅不期赵珩这样回答,不阴不阳地“嗯”了声,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赵珩,似在反问陛下竟问臣何意。赵珩毫不躲避,直直地与姬循雅对望,拿姬将军素日里那种不动声色又分外阴阳怪气的语气道:“李默本就在离间你我关系,今日他所作所为,亦是为了获取朕的信任,让朕与将军离心离德,将军却因此迁怒于朕。”他伸手一扯姬循雅垂落的长发,迫使对方低头。从赵珩的角度看,勉强算得上恭谦。“景宣,我的景宣,”赵珩官话说得再好,不正经讲时总带着点北澄人特有软和滞,甜腻得粘牙,俊美简直成了孽的男人却操着这口软语,神情含着几分委屈,“你不信朕?”姬循雅呼吸一停。赵珩感觉到那目光愈发利了,冷顷刻间不见踪影,灼得人骨节都发烫。赵珩唤他景宣时总爱用我的,朕的,姬循雅的名字是他那个有还不如没有的爹所取,字为加冠后族中长辈赐,这两个叫法都与赵珩无甚关系,景宣却不同。景与宣,无一字不好,那是赵珩亲自挑的美谥。他与姬循雅兵戈不休了许多年,在姬循雅兵败身死后,他仍愿意亲自为姬循雅定下谥号。礼部的官员询问该如何为姬循雅定谥,以礼部的意思,平谥便也算了,不用恶谥,乃是看在定国初年,怀柔待人的国策份上。赵珩却不要。他一笔一笔地写下姬循雅的谥号,在最后一笔写成后,他甚至有几分自得。姬循雅不投降不称臣不顺从,“可你看,”赵珩不无得意地将自己写好的字在崔平宁面前晃了晃,“他的后事,不还是落到了朕手中。”崔平宁古怪地看着赵珩,回答:“陛下的字愈见风姿。”赵珩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突然道:“你说,若朕身死,燕君会给朕一个怎样的谥号呢?”崔平宁不答。这样不吉利的话锦衣侯不愿回答,况且,他也的确无法揣摩一个疯子的想法。赵珩突然想起此事,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好奇。他变本加厉,去贴姬循雅的额。这是一个不掺杂任何情欲,纯然的亲密举动。简直像在撒娇。“你不信朕,却信李默,他三言两语,卿便要兴师问罪,”赵珩低语道:“景宣,你不能这样狠心对我。”回答他的是一只冰凉的手。这只手卡住他的下颌,五指裹住了赵珩大半张脸。紧密贴合,亲昵无间。姬循雅道:“我信你。”没有一丁点茧子的手指擦过赵珩的唇,凉、滑,不像人,反而像是传说中深海里的妖物。赵珩抬手要挥开姬循雅,一边动作一边道:“那卿现下是在作甚?”“陛下说得很是,”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赵珩的手腕,五指收拢,将一截嶙峋的腕骨圈入掌心,没用什么力气,便将这只手压到自己大腿上,“陛下是天子,金口玉言,说得话,无一句不对极了。”隔着衣料,赵珩依然能感受到掌下起伏隆起的弧度。武将的肌肉柔韧,在用劲时,又极坚硬。像与一块巨石相贴。赵珩静候下文。果不其然,姬循雅的下一句是,“但臣不高兴。”赵珩笑着逗他:“卿不是三岁稚童,不高兴的时候未免太多了。”姬循雅眯眼。能屈能伸的皇帝陛下立刻继续道:“可朕就喜欢卿这个脾气秉性。”用伽檀的话来说就是活得太好,要为自己一帆风顺九五至尊但平平无奇的日子增加些波折。伽檀所言甚是,荣获陛下两脚。“他贴近与你说话,你不让他滚开,他握你手,”姬循雅慢条斯理道,可语调越来越冷,说到后来,已透出了彻骨之寒,“你竟未将他的五指剁下来。”听他说得越来越离谱,赵珩无言半晌。他见臣子不带刀。除非自己活腻了还和家里有血海深仇想捎带九族一道升天,不然不会有能近帝王身三步之内的大臣敢行刺赵珩。他顿了顿,干巴巴地说:“朕没带刀,朕下次掰断他的手?”姬循雅抬眼,凌厉的眼光骤然扫向皇帝。“陛下竟想有下次?”赵珩居然还想用手掰断李默的五指!李默凭什么?赵珩:“……没有。”手指肆无忌惮地揉捏着这处柔软的肌肤,姬循雅俯身,几乎要贴上赵珩的唇,“陛下,臣厌烦李默看您的眼神。”

那种为帝王屈尊降贵似的亲近而为之受宠若惊,心神荡漾的眼神,他在许多人身上见过。他们都那样看着赵珩,炽热的、仰慕的、信赖的……简直让姬循雅发疯。他想,将这些人的眼珠一颗一颗地挖出来,装好,送到赵珩面前。让这些眼睛看着,他与赵珩是如何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赵珩再怎么近墨者黑也猜不到姬循雅此刻到底在想什么阴暗东西,赵珩想哄他,又觉得他生气起来也好看,看得居然有些目不转睛。姬循雅生气时是他最像活人的时候,眼底遭怒火烧得泛红,一双冷幽幽的眼睛发着亮,如同笼罩着一层坚冰的火焰。多漂亮。赵珩静静地看他,忽地凑过去。姬循雅脑海中人间炼狱猛地一顿。扑鼻而来的是,帝王身上暖甜的龙涎香。赵珩贴得极尽,鼻息都撒在姬循雅脸上。太热了,热得姬循雅神思不定,以至于那地狱图景都摇摇欲坠。赵珩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似的,惊叹道:“景宣,你眼睫生得好长。”密且长,因为太黑了,隐隐洇出了点青暗的光。姬循雅张口。在姬氏那种鬼地方,举世罕见的美貌反而徒增无数烦忧,让姬循雅过早地看到沉沦于欲望中的人是多么丑态百出,令他作呕。可赵珩夸他,他只觉得头晕乎乎的,像饮了蜜酒。他故作平静地问:“是吗?”于男人而言浓密纤长得过分的眼睫违背了主人的意愿轻轻地阖了下。赵珩不语。旋即,一个轻柔的吻落到姬循雅眼上。柔软而湿热。姬循雅没有闭眼。他一眼不眨地,静静地盯着赵珩的一举一动。他此刻正襟危坐,腰背笔直,无分毫暧昧纠葛之态。若此刻有外人进来,都定然会以为是肆无忌惮的君王在轻薄自己端雅的臣子。然而,赵珩却感觉得到,握着他手腕的力度在收紧。不断收紧。骨骼相撞,发出嘎吱的酸响。赵珩以唇碰他的睫毛,轻笑道:“好刺人。”呼吸吹到再敏感不过的眼珠上。姬循雅手背上青筋骤然隆起。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被剜去双目的人是自己。刀锋刺入身体的剧痛,总好过这若有若无,似近还远的折磨。赵珩看他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轻笑着问:“还生气吗?”姬循雅不答。他想说不生气,又恐赵珩闻言立时抽身而去,可赵珩偏偏还含笑地望着他。眸光溶溶,一切纠结的情绪在这双眼睛中都无处遁形。永远都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便压抑着,自我折磨着。赵珩看他忍耐,觉得这也是好神情。可他到底没那么狠心,吻就下滑,落到姬循雅唇上。轻轻一点,他不提李默,只问:“燕君,若当日赢得人是君,君当为朕拟个什么谥号?”又是这样,浅尝辄止。喉结滚动了下,而后马上被主人狠狠克制住。“我不会让你死。”姬循雅哑声道。一字一句,笃定非常。不是拿来哄情人的戏言,亦不是帝王的许诺,而是,在陈述事实。赵珩弯眼,很有几分兴味,“哦?”姬景宣该不会不舍得给他一个好谥号吧?下一刻,眼前景致骤然颠倒!赵珩挣脱不得,已经学会了在姬景宣面前既来之则安之。于是,纵得本就贪欲滔天的权臣愈发得寸进尺。头枕在姬循雅腿间,他的长发垂落,罩住怀中人的半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姬循雅的手指下移,轻轻压住赵珩的喉结。“陛下,你好天真,”那声音冷冰冰的,真如大权在握的帝王在面对自己昔日的仇敌,此刻的阶下囚,“若你兵败,我怎么会让你那么轻松地就去死?”冰冷的触感随着二人贴近的地方蔓延全身。奇怪的是,冷意却带来了热,冷热交融,逼得人发颤。“臣会将你锁起来,”姬循雅柔声低喃,似沉溺在美梦中,“陛下不是喜欢臣送你的玄铁匕首吗?臣就拿那东西为陛下铸一条链子你说好不好?”手指轻擦,“就扣在这里。”内里不要绒垫,赵珩若真成了阶下囚,他才不会心软,只拿玄铁做链,任由铁器将赵珩被囚后常年见不得光的肌肤磨出一圈圈红痕。病态的低语在耳边缠绵不绝。这不对,太不对了。赵珩觉得自己应当表露出些厌烦或者恐惧,然而,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只感受到了兴奋。姬循雅所言未尝不可,只是,被锁住的人要换一换。可不待赵珩为自家将军的幻想添砖加瓦,姬循雅却一下顿住。他如初梦醒般地住口。他不去看赵珩的眼睛,只道:“殿试臣替你去。”语毕,居然要起身离开。!蝴蝶公爵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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