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昨晚实在是太过分了!
郦黎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霍琮是来真的,自己都哭成那样了,他居然还……啧。
想起昨夜那段混乱的记忆,郦黎老脸一红,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情不自禁理直气壮起来——反正霍琮就是过分!今天就别想他帮忙按摩了,吃药也得吃最大份的!
“郦黎,”但霍琮动了动,轻声道,“我好像彻底失去五感了。”
郦黎陡然安静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帐中静得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件,他的脑袋里胡乱地想道,按照先前的药物效力来看,霍琮的病情不该发展得这么快的,否则郦黎昨天绝不可能跟他这样胡闹。
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中飞快盘算着去兖州的路程需要多久,若是以最快速度攻城,能不能敢在蛊虫吞噬人脑前的黄金三日内为霍琮做手术,如果不能,现有的药物又是否能延缓……
不,不能就此乱了阵脚。
行军打仗不是儿戏,霍琮把十几万大军交到自己手里,是对自己的信任,他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情让士兵们白白流血送死,还有兖州的百姓,不知什么时候会南下的匈奴,也都在等着他做出应对。
他是大景的国君,是万民福祉、国家命脉所系。
可若是迟迟无法进城的话,霍琮他……
“Lily,看着我。”
霍琮握着他的手,将陷入纷繁混乱思绪中的郦黎猛地拽回了现实。郦黎仓皇抬头,看到霍琮冲他扬起一抹淡淡笑容,语气平静地说道:“没事的,放心吧。”
“无论发生什么,我一直都在呢。”
郦黎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床榻上,反手抱住霍琮,把头埋在对方的颈侧,强忍着泪水,敲了三下霍琮的额头。
它代表的意思是——
“我也是。”
被惊起的鸟儿振翅飞向高空,枝头积雪簌簌震落,清啼一声,迎着清晨的日出消失在渺远天光之中。
北境,一道尖锐的呼哨声在广袤草原上响起。
荒凉大地之上,一只苍鹰从灰蒙天空中盘旋而下,落在了一位身披狼皮大氅、眉目深邃阴鸷的匈奴头领臂膀之上。
“马上就到大景边境了,”旁边一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胖头领勒马问道,“你仍要一意孤行,走雁门关吗?如今驻守在雁门郡的汉人将军可不像从前那些软蛋,你要是打算跟他硬碰硬,那我可不干。”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两人的五官轮廓生得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有血缘关系的。而和那位苍鹰的主人一样,胖头领的身后也跟着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队伍。
对于匈奴来说,这样的体量,已经足以被称之为强大部落了。大景的边军则对这些匈奴有着更深刻的认知,这些都是血与火留下的教训——匈奴人一旦聚集在一起超过百人,就有足够屠灭一镇的能力;而若是聚集千人,攻破一座城池也不在话下。
“二哥,那樊王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啊,”那位玩鹰的头领扯了扯嘴角,一边安抚着躁动不安的宠物,一边朝兄长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走雁门关到他们大景的皇城,至少能缩短百里距离,节省两日时间……哦,我想起来了,若是走紫荆关,那离兖州确实近些。”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问道:“不过二哥啊,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赌约?咱们这次率大军南下,可不是只为了抢些粮草女人就拍拍屁股回去的,对吧兄弟们?”
他回头大声问身后的士兵们,登时获得了震天般的呼喊应和。
而那胖头领身后的匈奴,则死寂一片,无一人出声。
“自然没忘,”那胖头领,或者说,是匈奴二王子盯着自己的弟弟,冷冷道,“先入大景皇城者,便能继任单于之位,这是我们当着匈奴大小部落头领共同立下的誓言。不过四弟,五弟上月刚因坠马而亡,如今争夺单于之位的候选人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难不成你现在觉得,自己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了?”
眼见着四王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二王子眯起眼睛,用同样讥讽的态度回敬道:“可别等我从兖州咬下一口肥肉回来,你还被他们的禁军拦在城墙之外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四王子突然张狂大笑起来,在兄长的冷眼旁观中,扬鞭直指着他的鼻子说道,“兄长多虑了,别忘了,除了我们两个外,还有一位也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吧?”
这动作等同于挑衅,二王子身后的随从们不由得躁动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但二王子嗤笑一声,抬起手制止了后面人出手,冷言道:“你是说老六?可樊王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已经死了。”
“他不可能死的,黄龙教都还没散呢,”四王子说道,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信那个教的人,跟老六一样,大部分都疯得厉害。再说了,老六那手段,你我都是领教过的。”
当初老六为了坐稳黄龙教教主的位置,主动找上他们,商量好了一起攻破那座边镇,结果就因为老三的手下没遵从他的叮嘱,把他要保的人搞残了,后面几年的时间,那些动手的人一个个横死暴毙,死得要多惨有多惨,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全,大部分都是直接被草原上的秃鹫叼走了。
那段时间整个草原风声鹤唳,就连老三,也被手下人凄惨的死状吓得大病一场,没多久就一命呜呼。
因此一提起乌斯,两位匈奴王子同时沉默下来。
只能说,幸好他是个混血,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
如果不是,现在他们也不用争了,就凭那小子的能力和心狠手辣的程度,下任单于之位,必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