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碰了颗大图钉,心里却不怎么懊恼,回房后品品她那些话,还觉得挺招笑,把爸妈离婚的阴霾都驱散了些,因为不是常喝酒的人,这晚也十分好睡。
我爱你,黄油球
第二天下楼赶早课,正碰上她起床洗漱准备上班,他想着昨晚的事,心里不免忐忑。
她却没事人似的和他“早”了一声,还打着哈欠叮嘱:“今天很冷的,withthedchill,itfeelsliketen(体感温度得有零下十度)。穿暖点。”
他大喜,一甩额发,抖擞地“哎”了一声。
也许她并不反感他唐突的表白,就是对两人的年龄差有些顾虑,好在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多接触接触,一准能成。他脚底生风地走在冻得像马上要龟裂的地面上,心中明媚地想。
午后下起了雪,还是鹅毛大雪。他望着校园里茫茫的一片,心里有瞬间的荒凉——一个人孤身在外求学,家中父母不宁但转念一想到社会姐,心里立马又热乎了起来。她对生活、对一切似乎都有种戏谑,大千世界就没什么不能调侃的事。
就该和她一样,没必要活得那么苦大仇深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下午的课,他等不及似的离开了学校,先去书院街上的“花哨的弗兰克家”买了两个热狗,然后就往家赶。昨晚一道收拾残羹冷炙时,他们在垃圾桶里看到韩国“欧巴”丢弃的一个食物包装盒,上面印着“花哨的弗兰克家”,她提到这是什么网红热狗,改天一定尝尝云云,他就暗暗记牢了。
一下地铁,他看呆了:一场雪把一街的“爱德华”屋子都捂严实了,把那百年的破旧也盖去了大半,街上还没来得及撒融雪盐,不细究,还有那么点古典静谧的美。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心情比较美。
快到家的时候,一辆福特福克斯“轰”的一声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是改了消音器或排气管才能发出的那种噪声,划破了一街的宁静,马路上也立刻留下两道稀脏的车辙。
他不由皱了皱眉。
片刻,他就吃惊地发现,福特不偏不倚,停在了他们房子的门前。
更叫他傻眼的是,社会姐和一个脏金发的白小子分别从车的两侧钻出,嬉笑着小跑进了门廊,在门口的踏脚垫上欢蹦乱跳地跺着鞋上的雪。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今天回来这么早?”社会姐开门时,一转身看到他,十分意外。
怎么着?不欢迎他回来?他不客气地反问:“不可以吗?”
陈飒听出他口气不善,笑道:“当然可以。”又换英文替他和白小子互相介绍,只介绍了名字就打住了,也不明确白小子的身份。
肯定是她的“风花雪月”——之一。他心里酸丝丝的。
白小子很随和地冲他“黑鳗(heyan,‘嘿,老兄’)”了一声,看他背着个书包,立刻恍然大悟似的:“哦,你就是那个t大的学生?”
“对。”他勉强答。敢情她还跟白小子提到过他?交情不浅呐。都说什么了?不会那么口没遮拦,把他昨晚干的傻事、说的傻话都告诉他了?白小子听完一定乐坏了。
他立刻觉得漫天的雪都全下到了心里。
“我跟你提到的那个是‘唐木’,我房东。”社会姐纠正,又给他和白小子两下里介绍。
她连唐木都提了,居然没提他?他的心又往下坠一寸。
在门厅换鞋的时候,陈飒一眼瞥见他手里拎着的“花哨的弗兰克”,心里猛一动,没想到她昨晚随口一句话,他就这么上心?
“所以,你是哪个专业的?”上楼的时候,白小子不放过他似的,热心问。
“工程科学。”
“挖我(wow,天哪),听说那很难学,你一定很聪明。”
被恭维的这位含糊一笑。
“我是‘政治科学’专业的,大二。”白小子自报家门。
“大二?”
北极兔不敢相信似的瞅了一眼社会姐,一向坦然的社会姐很不自然地挠挠耳朵,然后假装在包里找房门钥匙。
得!什么年龄差!人家就是看不上自己。也许不光是看不上他,她说不准就是那种只喜欢洋人的华女,为此,宁愿找个毕业找不到工作、除非继续深造的“政治科学”,也不考虑他这个毕业起薪可能就是六位数的人尖。
他的个人尊严、民族尊严,以及尚在发育的男人尊严顷刻碎了一地,还有种莫名的屈辱袭上心头,为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自作多情。
他什么也没再说,和他们告了个别,然后直奔三楼,关上了门。
虽然关得很轻,还是震动了陈飒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