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清雾漫漫。宋静喜笑颜开来到了栖云院。李姝菀刚用完早食,正坐在矮塌上抱着小狸奴给它梳毛。这猫在李姝菀这儿好吃好住养了一月余,吃胖了些,原来粗糙的毛发也长得顺亮,还长了不少。一不梳理,便容易打结。它如今x子越养越傲,不愿给旁人碰,只亲近李姝菀,梳毛这事便落到了她头上。宋静进门,看见李姝菀手里拿着一把小木梳,狸奴露出肚皮躺在她腿上,眯着眼打呼噜。之前李姝菀和宋静说好等春暖后要将这猫送走,眼见春天来了,再过上一段时间天气便要暖起来,但宋静却再没提过这事。这猫本就是李瑛当初捉来给李姝菀寻她开心的,她每日能因这狸奴露上一时半会儿的笑,便足够了。宋静甚至觉着,便是再寻几只猫儿来也不是不可。只是后来想了想,怕猫多了,夜里闹腾起来惹李奉渊烦,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李姝菀不知道宋静心里的打算,问过他好几次有没有寻到好人家,宋静每回都说还在寻,这一来二拖,便到了如今。桃青和柳素坐在一旁翻花绳,看见宋静笑着进门,问道:“宋管事是得了什么好事,这样开心?”宋静从袖中取出一封帖子,呈给李姝菀,笑着道:“方才含弘学堂派人送来的,说后日开学,让小姐做好准备。”李姝菀愣了一下:“开学?”这些日,只有柳素问过她想不想读书,李姝菀疑惑地看向柳素,柳素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桃青也觉得奇怪:“含弘学堂不是少爷读书的地方吗?”宋静道:“是。含弘学堂是杨家设在西街的私塾,杨家人丁兴旺,特意在外面买了处宅子,请了两位先生坐馆,供子nv读书,后来又花大功夫请来了两位大儒,是以有几户与杨家有私交的达官贵人都将子nv送去那儿读书。”他看李姝菀还是一脸茫然,解释道:“将军离府前特地给杨将军留了信,托付了小姐上学一事。如今快要开学,那边便送来了消息。”桃青不解:“可少爷都上学好长时间了,怎么如今才来通知。”宋静道:“有好几个先生分别给不同年纪的少爷小姐授课。年长些的入学也要早些。像小姐这般年纪的,家里都放心不下,特等如今暖和些了才开的学。”这本是件好事,可李姝菀却有些犹豫。她x子卑怯,总觉得自己不配和李奉渊一般入学堂。柳素见她不说话,问她:“小姐是不想读书吗?”李姝菀摇了摇头:“不是。”“小姐可是紧张?”宋静开口安慰道:“听说教小姐的那位先生x子温和,并不严苛,大多也就教一教诗词歌赋,简单的字画之类。”大户人家的nv儿没有不读书明理的,像李奉渊这般好学自律的乃是少数,大多都还是贪顽x子,就算不想学,家里也都会压着学。世家大族,都不愿自己家中的子孙长成纨绔之徒。虽说李姝菀乖巧,但此时见她迟疑着不肯应下,宋静也只当她和其他孩童一样不愿每日枯燥地跑学堂听天书。他语气温和道:“将军已经安排好了,小姐就算不喜欢读书,也可去认识些朋友。”宋静搬出李瑛堵si了路,没给李姝菀选择,于是就在惊喜与忐忑之下,李姝菀随宋静去学堂向先生送了束修,和李奉渊一样开始了早起读书的路。学堂设在西街,离将军府有一段路。李奉渊会骑术,每日骑马上学。他在府中独来独往,出了府,宋静却不放心,派刘大跟着。李姝菀坐的马车,柳素陪着她一起,刘二驾的车。这是李姝菀来望京后闯祸春芽萌生,天地换景,草木一日一高,少年也一日一长。李奉渊这日早上起来,嗓音突然变得格外沙哑。他自己起初并没察觉,临出门吩咐宋静这几日若日头盛,将他的书拿出去晒晒,宋静才听出他声音不对劲。近来气候多变,早寒午暖,宋静还以为他染了病,连忙请来了郎中。郎中仔细瞧过,说这是到了换声的年纪,叮嘱李奉渊平日少言少语,勿大声吼叫,连副药都没开,便挎着药箱走了。往常李奉渊一般b李姝菀早些出门,兄妹两虽都在含弘学堂上学,但从来都走不到一处去。今日李奉渊一耽搁,这天出门便迟了些,难得和李姝菀一同出的门。不过上了街,李奉渊驾马一奔,李姝菀便又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李姝菀上学也有一月多,没一回是和李奉渊一起到的学堂,二人便是偶尔在学堂遇见,也不会说什么话。李奉渊和杨修禅是好友,李姝菀又与杨惊春关系亲近,这两对兄妹便免不了被人拿来b较。渐渐的,其他学生便瞧出来李姝菀和李奉渊关系疏远。几位因李奉渊而与李姝菀交好的学生,也因此淡下态度,甚至私下生出闲话,议论起李姝菀的身世。李奉渊出生时,将军府摆了三日盛宴,李瑛逢人便吹嘘自己得了麟儿。然而李姝菀却是突然出现,在今年年前,望京里无人听说过李瑛还有这样一个nv儿。仿佛一夜雨后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的菌子,说出现就出现了,在这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连娘亲也不知道是谁。即便李姝菀是个庶出,但按李瑛的身份,她娘亲的家世也不会差到哪去。如此不清不楚,莫非身世低贱到见不得人。不过这话旁人也只在私底下偷偷说上两句,不会大张旗鼓地到李姝菀面前去问。李姝菀偶尔听见几声闲言碎语,也只装聋作哑当没听见。她仿佛无事人半点不给回应,多嘴之人说了几回没了新鲜趣儿,渐渐也就不说了。柳素随着李姝菀去了学堂,家中的狸奴便由桃青照顾。它吃得多,一日吃三顿,夜里偶尔李姝菀还要给它加顿小夜宵,半岁不到,吃得脸圆肚肥,胖了不少。桃青事忙,顾不过来这位小祖宗,便将一些简单的活计安排给了栖云院新来的小侍nv。狸奴警惕心重,往日从不靠近这几位新来的侍nv,如今春日到,想小母猫了,倒对她们亲近了些。这日小侍nv照常收拾狸奴吃饭用的小猫碗,它“喵喵”叫着,贴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可惜今日这位小侍nv不大喜欢猫,见自己裙摆被蹭上了毛,屈肘就把它推开了:“一旁去。”狸奴身子一倒,耍赖躺在地上,冲她翻开了肚皮。小侍nv并不理会,它叫了两声,站起身,抖着尾巴又蹭了上来,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她的手。小侍nv瞧出它这是发情了,猛缩回手,一脸恶心地伸脚踢开它:“滚远些。”不料还没缩回脚,忽听一阵水声,小侍nv只觉脚上一阵sh意,随后一gu子浓厚的尿sao味冲进了鼻腔。这鞋子是府里才下发的,总共就两双,侍nv眼下被尿了一脚,顿时汗毛耸立,忙拎高裙摆避免沾sh。它万般可惜地看着自己打sh的绣鞋,左看右看,实在气不过,又恼又恨地踢了狸奴一脚:“你这乱尿的小畜生!”狸奴毫无防备,一脚滚出许远,“咚”一声撞上椅腿。它吃疼,站起来,浑身毛似刺猬炸开,张嘴冲她“嘶”了一声,如一道影钻出了房门。桃青特意吩咐过,无人看管时狸奴绝不能出东厢,便是它要去外面玩,也得拴绳,别让它跑丢了。侍nv一惊,顾不得自己sh透的鞋,忙起身追出去找。不料只见廊上几只延伸向书房的sh梅花脚印,不见狸奴踪影。今天日头足,院里晒了一院的书,书房的门此刻半开着,小侍nv往书房一看,暗道一声“不好”,忙跑了过去。平日没有准许,这书房是绝不准她们进去的,可小侍nv害怕这狸奴闯出祸事,环顾一圈见四周无人,咬牙溜了进去。她一进门,便见狸奴缩在书架子底层,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进来的侍nv。她心中慌张,却假意做出温和神se,弯腰慢步走向狸奴,放柔声音哄道:“好狸奴,快过来,到我这儿来。”猫虽只是畜生,可却不蠢,它才受了她踢了一脚,哪会信她,见侍nv朝它走来,装腔作势地弓高了背。侍nv张开手,猛朝它扑去,狸奴灵活从她臂下一钻,她便扑了个空。侍nv紧追过去,狸奴立马疯了似的在房中飞窜,慌不择路跳上墙边柜子,一脚踢翻了柜子上的烛台。膏油顿时如水流出,铺撒柜面,瞬间烧着成一团烈火。明亮火光映入眼瞳,侍nv惶惶往后退了一步,满目惊se。她还没反应过来,那猫便受惊又从门缝飞跑了出去。待她追出来一看,正见它跑回了东厢。书房外立有太平缸,侍nv正准备打水救火,可当她透过窗户纸看见那房中红烈的火焰后,却又突然改了主意。她慌张回到书房,跪在地上快速用袖子擦去自己和猫留下的脚印,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在人看见之前,回到了东厢。午时,繁闹嘈杂的街市上,刘二驾着马车,缓缓往将军府去。李姝菀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本诗册,翻到了先生今日刚教的两首诗这页。她想着在回府的路上将两首诗背下来,可此时日头正暖,马车又晃晃悠悠,才背上几句便催得她发困。柳素劝道:“小姐若是困便睡吧,读书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可李姝菀一听,歪倒在靠枕上的身子又坐直了,看着书逞强道:“不困的。”然而看上两眼,眼皮子又搭了下去。忽然,车前驾马的刘二瞧见一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