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曦望过来,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顿时都露出如见蛇蝎的神情,惊慌地往官兵后头躲藏。
钟淳看着他三哥眉眼中沉了下去,心口竟愈来愈痛:“……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一看今日打不过我了,所以……所以就编这些故事来骗我!……对!你最擅长编故事了,我小时候你还专门编那些莫须有的故事来吓我,害我睡不着觉,对不对??”
钟曦揉了揉额角,掩去眉眼间那丝转瞬即逝的黯然,笑道:“小十三,若是这么想能安慰到你……”
忽然间,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连微笑都僵在了脸上——
也就是同一霎那,战场上那些脸色木然的走尸仿佛被人下了定身术一般,竟心有灵犀地齐齐静止了数刻。
“轰!!——”
在玄武军将士们愕然的目光中,方才那群“刀枪不入”的平昌军宛如真正的尸体般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从此再也无法动弹了。
“发生何事了!?”
钟淳心急如焚地抓住钟曦的肩,却发觉他的脸色是一片诡异到极致的平静,一股极其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你、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你知道张鄜在哪儿对不对?!死生蛊……死生蛊是不是被他破解了?……”
死生蛊已破,大势已去——
钟曦那双凤目微微睁大,不知想到了什么,将钟淳从头到脚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包括那因为浸着汗而变得湿漉漉的眉眼。
他几乎在一瞬便做了那个决定,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小十三……”
“你还记得,去年冬日我送给你的那个孤山冷梅香的荷包吗?”
那股不安的感觉到了极致,钟淳连头皮都克制不住地发麻:“……怎么了?”
钟曦低下头,嘴唇停在他的耳边,蛊惑一般地喃喃道:“里面放了能让张鄜加速毒发的蛊。”
“你把那荷包戴在身上一日,张鄜的情蛊便能早发作一时,若不是你每日戴在身上,他至少还能多活五年,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张鄜身边那个姓寒的大夫……”
钟淳听见自己的心被刀割的声音,他捂住胸口,疼得几乎要蹲下身去,却发现那里仍在一下一下地抽搐:“你骗我……”
钟曦笑了笑:“三哥怎么会骗你?三哥疼你都来不及……若不是因为小十三每日都记挂着我,我的计划又怎会如此成功——”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钟淳赤着眼抽出断红,右手不住地痉挛着,锐利的剑锋失控地划破了钟曦的前襟。
“为什么……三哥一直、一直对我很好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他哽咽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兽般绝望的哀鸣:“……我不信!!我要去找张鄜!!我现在就要去找张鄜——”
“不要去,小十三,你找不到他的,就算你找到,也认不出他了,不要去……”
钟曦忽地抱住了钟淳,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只惯用于饮酒弄花,吟诗作赋的手没两下便覆住了他的手背,紧紧地包住了整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