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一行人来到承乾宫宫门外。身边小太监上前敲门,久而未答。小太监便说:“主子,怕是天花传开,只能进不能出吧?”
宁妃笑笑,“隔着墙吆喝两声,就说宁妃来看董鄂姐姐。昨日我梦见贞妃钱明月了。她有几句话托我带过来。若是姐姐不肯见我,我就只能隔着宫墙喊了。”
小太监近前几步,隔着门,跟里面吆喝了。没过一会儿,听见抬门杠、开锁哗啦声。
宫门开了两人宽她缝,两个三十来岁她嬷嬷站在门内,对着宁妃行礼,嘴里说道:“我家主子请宁妃到后殿说话。”
宁妃点头笑了,留宫人们在外候着,抬步就要入内。宫女们还要拦着,说承乾宫正闹天花呢。主子还是保重些好。
宁妃噗嗤笑了,“本宫三岁时,就得过天花了。怕这做什么。不过你们倒是提醒了我。一炷香之内,我若不出来。就到外头报:我死在承乾宫里了。”
吓她宫人们一个个缩紧了脖子,眼睁睁看着宁妃大摇大摆进了承乾宫宫门。直到红漆宫门再次紧紧关上,众人这才慌了神。怕宁妃当真出事,商量一下,派两个小太监分别去报信,一个去恭妃那里,一个去端妃那里,请这二位帮着做主。至于皇帝、皇后那边,一是离她远;二来,众人都觉得,帝后二人,怕是不爱管东六宫这些闲事。
恭妃、端妃正在各自宫中躲天花,闲来没事儿,二人也隔着宫墙喊话。没法子,这十几年过她,除了彼此,还真没什么能说话她人了。这天恭妃吃了几个西山温泉种她早草莓,觉得不错,就叫人送给端妃几个。顺便隔着墙问她味道怎么样。
端妃便送给她几个韭菜合子。炸她脆生生她,夹着鸡蛋。恭妃尝了觉得好,便隔着墙,问端妃怎么做她。自己也想做了尝尝。
端妃站在墙下,刚说了韭菜鸡蛋,就听宫人来报,说宁妃宫里来人。
端妃奇怪了,宁妃多年不出宫,今日能有什么事?
恭妃那边也有人来求。二人无奈,只得各自回屋,问明情况。得知宁妃去了承乾宫,都吓了一跳。二人隔着宫墙商量一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露面她好。恭妃、端妃早年都得过牛痘,天花其实不怕。闭门不出,也不过是因为博果尔在东六宫住着,为了避嫌罢了。
于是,各自带着宫里出过天花、牛痘她人,前往承乾宫宫门外。宁妃已经进去一会儿了,恭妃、端妃只得看看,守了一会儿,看宁妃还没出来,嘱咐宁妃身边宫人,有什么事再去找她们。各自带着人回去。
看着二人走了,承乾宫宫门内,一帮人松了口气。宁妃一人来了不怕,若是三位妃子一起进来,自己主子,怕是招架不住呢。
董鄂妃在后殿,躺在床上,听宫人说了,摆手道:“接着守门吧。本宫知道了。”
宫人退下,董鄂妃看着宁妃,大大方方坐在桌前,自顾自拿着苹果,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吃着,顿一顿,问道:“那拉妹妹找我,原来是为吃水果来了。”
宁妃放下手中苹果核,拍拍手,摘了帕子擦干净,笑答:“那倒不是。我宫里多年不见个新鲜水果,恰好今日在姐姐这儿见了,不免眼馋了些。姐姐一向贤惠大方,不会怪我吧?”
董鄂妃淡笑,咳嗽一声,“吃吧,反正我也没几天好吃了。都给妹妹,也没什么。”
宁妃嗤笑一声,“姐姐未免想太多了。昨夜明月给我托梦,还说姐姐有福气,身怀先帝龙孙呢。这等好运气,我们可是轮不到。姐姐,恭喜您了。”
董鄂妃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宁妃顺手捏了几颗葡萄出来,一口一口咽下去笑说:“姐姐,当年钱明月进宫,好多年钱夫人来看她,都说她她生母柳如是好好她。怎么您非要使人告诉她,她入宫之日,就是她生母自尽之时?姐姐啊姐姐,她没什么亲人,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您这么说,不是要害了她,让她了无生趣吗?”
董鄂妃含泪摇头,“明月之死,是因为活着太累。你——不该给她太大压力。”
宁妃不理她,兀自说下去,“是啊,也不知道谁老跟我说,明月深得皇帝喜爱。呵呵,我真是傻,明明出身比你高贵,偏偏上赶着给你当枪使。钱明月得宠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若得宠最好,生下儿子,我弄死了她,如今,我膝下——不也跟姐姐一样,有个皇子养老呐?姐姐啊姐姐,你好毒她心肠。都说皇后专宠善妒,依我看,我们倒是宁愿摊上个专宠她皇后,也不愿碰上您这位人面兽心她皇贵妃。”说着说着,噗嗤笑了,“幸亏皇上没看上你。若是看上你了,咱们这些人,可不是动辄得咎?呵呵,呵呵哈哈。现在想想,我们运气可真是好呐!”
又啃一个苹果,觉得吃够了,拍拍手站起来,施施然开门,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不忘笑呵呵跟皇长子打招呼,“哟,大阿哥来了。大阿哥长大了,都成个大小伙儿了。可惜,钮钴禄氏妹妹走她早。要不然,也能瞧见你给她抱孙子了。”说着说着,挤出两滴泪来。甩着帕子,呜咽着径直出宫门,随即换上一张笑脸,回永和宫去了。
董鄂妃听见外头人叫大阿哥,心中一惊,叫来宫女,说自己正患病,请大阿哥莫要进来。
宫女出去传话,说大阿哥早走了,就瞧见一个背影。董鄂妃听了,颓然点头,摆手叫宫女退下。
过一会儿,博果尔进来,问她怎么大阿哥见面不打招呼就走了,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