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以宁熙皇帝的性子,封一两个宫女出身的做嫔、做妃,并非难事。然而,形势比人强。每次他宠幸宫女,姐姐弘琴就领着侄女们去奉先殿哭“皇额娘”。和硕醇郡王不知真相,在朝堂上也哀哀切切跟着缅怀孝敬宪皇后。
于是乎,顶着孝子之名的宁熙皇帝,只能守住皇后一位主位娘娘,带着一大帮的答应、常在过日子。
后来,因少有庶子庶女出世,粘杆处奉命,查出后宫那些个女人们暗中互相使绊子。其中不少法子,还是从圣祖年间,传下来的。据说,是慈宁宫后院那些皇祖太妃、太嫔们闲聊时,说漏了嘴,叫人听了去。
宁熙皇帝气得直咬牙,“怪不得,这么多年,朕然没有察觉到。原来如此!”想想皇后,多亏有皇额娘的四位嬷嬷照看,这才没有遭遇毒手,就一阵后怕。于是,命和硕醇亲王到泰陵拜祭,感激父母护佑;顺便给四位嬷嬷涨涨工资、提高福利。
接下来一年时间,宁熙皇帝未曾踏入那些女人屋里半步。并嘱咐皇后,将这些人全部扔到储秀宫。储秀宫、储秀宫,还不就是藏她们这些人的地方?
皇后不解,但也懒得问,照旨意办理便是。
这件事没过多久,金川战事起。
朝臣激愤,振臂请兵。宁熙皇帝正在气头上,不由迁怒,非要御驾亲征。
要说皇帝御驾亲征,圣祖年间就有。只不过,那时候,皇太子已经长大,能够监国。如今,最大的皇子不过刚进上房,大公主虽然参政,毕竟是女子,总不能封个监国公主吧。这要万一——难不成,真要扶个六七岁的娃娃上位?
皇帝这么一说,以和硕醇亲王为首的一帮朝臣,齐齐跪下,苦口婆心,劝万岁三思。宁熙皇帝一甩袖子,下朝出太和殿,回乾清宫去了。
到了乾清宫,气还不顺,坐在椅子上,摔杯撂盏发火。
任何时候,后宫都不是铁板一块。皇帝突然不宠幸妃子,只守着皇后,自然会有人出招。间接利用粘杆处,上了一道密折。也是皇后倒霉,正赶在宁熙皇帝气头上。
宁熙皇帝一看,气地直跳脚。把折子往袖子里一拢,龙辇不坐,地奔着去景仁宫找皇后撒气。
皇后正在内室给小儿子喂奶,听到通报,“万岁爷驾到”,急忙敛上衣襟,领着宫人行礼问安。
宁熙皇帝坐在主位上冷哼:“朕一点儿也不安!”
碧荷嬷嬷一看,这万岁爷摆明了来找麻烦的。得了,他们两口子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咱闪。领着一帮宫人太监,抱着三阿哥退出大殿。
皇后一看,没外人了,便笑着往跟前站站,问:“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谁惹朕了?你!皇后啊,自从你嫁给朕,朕哪点对你不好?你我大婚十六年,至今,朕后宫,连个嫔位主都没有。朕的皇子、皇女,皆为你所出。你还嫌不够?然、然,你的心里然还想着别的男人!你——”宁熙皇帝越说越气,甩袖子不再言语。
那折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从袖子里跌出来,砸到地上。
皇后沉住气,弯腰捡起,打开来,一目十行看完,拿帕子擦擦,依旧放在宁熙皇帝手边。宁熙皇帝暗道:且看你如何解释。
哪知,皇后半句话也无,安安静静坐到一旁,拿起针线筐,扎起荷包来。
宁熙皇帝急了,一把抓住皇后手腕,逼近了问:“这么说,你认了?”
皇后冷笑,“认,这么好的罪名,我若不认,岂不是辜负了那些人多时忙碌?”
宁熙皇帝盯着皇后看了半日,皇后不甘示弱,直接瞪回来。最后,还是宁熙皇帝收手,颓然埋怨:“朕自然知道,你是冤枉的。朕来,也是希望能听你个解释。你——你也太倔了。”
皇后冷笑,“三人成虎。臣妾解释得了一次,解释得了两次,哪里就能解释得了三次、四次?这些人,就是打着一步一步离间帝后感情的主意。与其到头来,与您形同陌路,不如今日先认了。咱大清国又不是没出过废后。更何况,臣妾身后,连娘家都没有。”说着,抽出帕子,嘤嘤哭泣。
她这么一说、一哭,宁熙皇帝也清醒过来,后悔不该如此冲动。皇后哭了半日,端庄样子却不减一分。擦干眼泪,转过头来安抚宁熙皇帝,“您也别太气了。后宫之中,只有一个男人。臣妾备受敬爱,凡是,懂得为您着想。可那些妹妹们,她们怎么能理解您肩上的重任与压力呢?闹点儿脾气,也是有的。更何况,她们背后,还有世家大族撑腰。这件事,本应臣妾查明。可是,事关臣妾清白,按照我朝律法,臣妾理应回避。不如,请安太妃帮着查吧。”
宁熙皇帝听了,摆摆手,“朕自会命血滴子去查证,并授予他们生杀予夺之权。这个后宫是到了该好好肃清的时候了。”说完,想起乾清宫还有折子未批,便站起来嘱咐皇后好好照顾几个孩子,自己要去接着上班了。
皇后一见皇帝要走,咬咬牙,紧走几步,挡在门前,抬头诺诺地问:“皇上,如果臣妾说,臣妾心中,确实有个男人,您会怪臣妾吗?”
宁熙皇帝好容易平复的心,立马“砰砰砰砰”直蹦。盯着皇后,“你、你、你”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后含泪倾诉,“臣妾自幼失怙,多少年,都全靠自己硬撑着熬过来。少年时,便渴盼能有一个肩膀,让臣妾累了、乏了、倦了的时候,能够靠了靠,歇一歇。可是,风霜利剑严相逼。逼地臣妾不得不灭了这个想法,苦苦熬着,不敢再期盼,不敢再等待。只盼望,能够好好活着,这就够了。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把这个镯子——给我。”说话间,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玉臂,上头一只银镯子,紧紧贴在臂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