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宝。”俞蜃低声喊,“抱你上去睡?”谢瓷迷迷糊糊的:“几点了?”俞蜃:“三点半。”谢瓷摇摇头:“不去,要等哥哥。”俞蜃看了她片刻,径直将她抱了起来,说不去的小姑娘自觉地缠上来,鼻子在他颈侧嗅了嗅,最后脑袋一埋,眨眼便睡去了。谢瓷醒来时,天已黄昏。夏日闷热,她睡得出了一身汗,脑子发懵,看不见、听不见,心头忽而一阵恐慌,似乎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哥哥呢?谢瓷想去摸助听器,耳侧忽而落下一抹微凉的触感,片刻后,她被人抱起来,走出房门,走下楼梯,一直抱到楼下,放在廊下。俞蜃抚去沾在她脸侧的发丝,摸了摸她汗涔涔的额头,问:“釉宝怎么不说话,把围栏打开,让你玩水。”谢瓷第一次问:“哥哥,我还能看见吗?”俞蜃有片刻的怔忪,竟想起小时候的事来。谢瓷刚来他们家的时候,他不喜欢她。他不只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他爸妈、姐姐,因为他们同样不喜欢他,不过俞蜃不在乎为什么,他自顾自地生活在家里,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谢瓷来了之后,他身后就总跟着一个小尾巴,她喊他哥哥,明明看不见,也喜欢跟着他跑,摔倒了不会哭,爬起来去牵他的手。那时,俞蜃喊她,小瞎子。谢瓷却只知道对他笑,她说,釉宝本来就是小瞎子。他记得那晚上,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疯子将他们都捉了去,绑在一块儿,谢瓷傻傻的,看不见也听不见,只知道牵他的手,问,哥哥你在么。俞蜃不理她。他在听疯子说话:“你们丧尽天良,没想过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头上吧?不过你们知道,我没病,是正常人,所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数数,一、二、三……五个人,投票吧,选一个人替你们去死,我放过剩下的人。”俞蜃注视着其他人。他们都在看他。疯子笑起来,问:“这选择这么好做啊?没劲,说说为什么。”“他不是我儿子,是我老婆和我大哥出轨生的野种。”“放屁!你自己是个孬种,事事不如你大哥,我是瞎了眼,扶你一个还不够,还要去扶你大哥?你要不要脸?”“谁不知道,你当初就是喜欢我大哥!”“你大哥算什么东西?值得我喜欢一辈子?”疯子听得津津有味:“既然他是你和你老公生的,你怎么也选他?”“他不亲人,是个怪物。”“你呢,你怎么选你弟弟?”“爸爸妈妈是我一个人的。”疯子听完,最后去看谢瓷,她看不见,缩在俞蜃身边,小声说话,他凑近了点,听她说:“哥哥,你是不是害怕?别怕,釉宝牵着你呢。”疯子惊奇道:“这小姑娘不选他。喂,你呢,你选谁?”他看着俞蜃。俞蜃侧头看谢瓷,她叽里咕噜的,小手软软的,在他掌心蹭来蹭去。他看了许久,最后指向自己。疯子嗤嗤地笑了:“难怪你妈说你是怪物,也是个小疯子。”然后呢,疯子将那三个人都弄死了,也顺便弄死了自己。他和谢瓷活了下来,被送回俞家。后来,有人问俞蜃。如果小瞎子当时能听见,她会选谁?俞蜃把他的头摁进土里,一字一句告诉他:“谢瓷不是瞎子。她让我活,我就活,她让我死,我就死。”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想让他活着。那这个人只会是谢瓷。从过去回到现在,俞蜃看着谢瓷,告诉她:“爷爷每年都在找医生,釉宝以后一定会看见。”谢瓷牵他的手,问:“我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哥哥吗?”“会。”俞蜃答应她。伴随着炎夏来临的,是暑假。向今一脸潮红地拿着个小风扇,大大咧咧地坐在课桌上叨叨:“这天气上体育课,真是遭罪,今天就放暑假了。诶,阿蜃,听我姐说,妹妹暑假不上课?”俞蜃转着笔,随口应:“她说太热了,老师上课很辛苦。”向今一呆,随即叹气:“这傻妹妹,老师在你这儿挣不到钱,肯定会去别的地方挣钱,照样要受苦。不过我姐也是,她就是闲不下来,爱好就是存钱,多么朴素的爱好。对了,你们听说没,宋槐要转学。”俞蜃没什么反应。谭立风动作一顿,回头问:“转去哪儿?转到二中?”向今摇摇头,瞥了眼俞蜃,压低声音:“不在南渚了,好像是转去舅舅那边的城市,二中放假就走,暑假也不过玩,就挺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