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瓷抿唇,抱住他的脑袋,小声应:“我在呢我醒不来,你是不是很害怕?对不起啊,让你担心那么久。”谢瓷忍不住想,原来她这么好,才让他这么害怕。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她以前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瞎子。许久,她颈间忽然凉凉的。谢瓷呆住,他哭了?俞蜃咬着牙,想告诉她,他想她想得几乎断了浑身筋骨,无数次被打烂了重塑,想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想把她锁在房间里,最想,最想她再抱抱他,摸摸他,告诉他,哥哥只有我,我也只有哥哥。俞蜃抬起眼,眼眶充血,盯着她,说:“别丢下我。”谢瓷怔怔的,慢吞吞地摁住胸口,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变得又涨又难受,喉咙也通不了气,只知道跟着他掉眼泪。半晌,她用力地点头。对他说:“不丢下你。”这些天,谢瓷多从俞蜃口中得知她的过往,当听到她的职业是木雕师时,她惊叹地发出声响:“我吗?我这么厉害?”说着,谢瓷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果然在掌心和手指上看到了薄薄的茧子,摸起来软软的,并不是很硬,她的这双手保养地很好。听俞蜃说,她的作品都放在木雕店里。于是,她一直期待着去看。这一日,医生总算确认她的状况稳定,能独自、平稳地走路,她终于能和俞蜃一块儿出门去了。“俞蜃。”谢瓷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跟小鸟一样吵,“我有好朋友吗?这几天为什么没人来看我?”俞蜃:“我不许他们来。”谢瓷:“那以后能看见他们吗?”俞蜃:“能的。”谢瓷本以为她的木雕小店应该在一处静谧无人的冷清街道内,可却不想是在闹市的小巷中,隔壁就是俞氏的钢铁大厦,衬得她的小店像只小蚂蚁。巷口立着一颗蓝花楹,灰墙上爬着几根藤蔓,簇蔟绣球热热闹闹挤过墙沿,硬生生探出头来往外瞧,猬实正逢盛开之际,枝条垂落,粉白的花儿掩映着苍白、古朴的墙面,颇有几分意趣。走过拐角,谢瓷仰头看着面前透明的玻璃花房。这个地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木雕店,反而像是鲜花店,乍一看花团锦簇的,走近了才发现顶上还挂了块牌子。木牌上的三个大字笔走龙蛇:酸枝记。谢瓷凝神看了许久,觉得有点陌生,但她难掩好奇,探头进去瞧,里面不似外面一般热闹,以素雅、干净为主,台子上陈列着或大或小的木雕作品,多是些小动物和植物亭台,唯一的人像是个仕女,这些摆件都是非卖品。谢瓷瞧了一会儿,问俞蜃:“我不喜欢刻人像吗?”俞蜃侧眸,视线在她面上停顿两秒,说:“不喜欢。”谢瓷转悠了两圈,愣是没发现在出售的木雕,全是非卖品,等走近工作台,她拿起一块木头,满眼都是陌生。她有些忧愁,问俞蜃:“我现在不记得怎么刻木雕了。这家店倒闭了怎么办?我看都没有能卖钱的东西。”俞蜃垂眼,盯着木头看了一会儿,说:“你先坐下。”谢瓷不明所以,但是乖乖照着他的话坐下,仔细地摸着手里的木头,正摸的起劲,眼前忽然被一根布条挡住,眼睛被柔软的布料覆盖,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了。俞蜃绑了个蝴蝶结,轻声说:“再试试。”俞蜃微微退开几步,沉静平和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他看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工具,笨拙又精准地划上木头。她又刻了海棠。小巧而精致的小摆件。木头在她手里似乎又有了生命力。俞蜃想,他该是一截朽木。原该在烂泥里渐渐腐烂,可她小心地拾起他,雕琢他,用她的生命力浇灌他,他因而重获生机,又逢了春。好香我们接吻好吗。六月初,谢瓷在庄园里见到了她的爸爸妈妈。那是一对温和面善的中年夫妇,那个美妇人一见她就红了眼睛,说他们回国耽搁了时间,没能第一时间来看她。“釉宝。”她喊着,想来牵谢瓷的手。谢瓷下意识移开了手,她将手藏到身后,和妇人泛红的眼睛对视两秒,又去看同样带着激动之情的中年男人。她抿抿唇,侧头往俞蜃胸前一埋。不说话,也不看他们,谁也不想理的模样。中年夫妇一愣,同时看向俞蜃,俞蜃看了眼小宋,小宋一头冷汗,忙带着人先下去。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等人走了,俞蜃摸摸她的脑袋,问:“不是想见爸爸妈妈吗?怎么不高兴了?”谢瓷沉默半晌,扒着俞蜃的腰,小声说:“我觉得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这很很奇怪对不对,俞蜃,你会不会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