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看着俞蜃远去的背影,轻舒了口气。就这样吧,都过去了。她要继续向前走,不再回头。谢瓷独自叼着棒棒糖,心里郁闷,当小瞎子可惨呀,都没有学上,没有朋友,还没有同学,难道整个世界没有一个只认识她的人吗?谢瓷幽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走过漂亮的梧桐大道,难得没什么心思蹲在地上到处看,只凭着感觉一路往前走,最后停在洛京的一片老城区。街道陈旧,道路七弯八转。歪歪斜斜的居民房下是狭窄的店面房,卖盆栽的,卖菜的,卖画儿的,卖豆汁儿的,卖书的,都挤在一块儿,没什么人,寒酸又窘迫。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们摇着扇子坐在木门内,底下一把小竹椅,神情平和,看不出半分着急来,就这么慢悠悠地扇着风,宽大的衣袖晃荡着,时间在风中打了个卷儿,在缝隙间慢下来。谢瓷磨磨蹭蹭地经过这些店面,探着脑袋左看右看,经过一家破旧书店,忽然有人喊她:“小瞎子。”哥哥俞蜃,我忘记他了。谢瓷停下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小瞎子了,刚刚谁在喊,她循声看去。书店门口,坐着个老头子,穿着汗衫,佝偻着背,经脉如树根般虬扎,盘踞在他枯瘦的手臂上,泛黄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烟斗,眼珠浑浊,没有焦点。他看不见,是个瞎子。谢瓷蹲下身,微歪着头,问:“你在喊谁?”老头子顿了片刻,忽然移开烟斗,问:“眼睛治好了?谢瓷“嗯”了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问:“你认识我?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你能和我说说吗?”老头子闻言,好半晌没应声,随后从柜子底下又摸出一把小椅子来,准确地放在她眼前,说:“坐这儿。”谢瓷坐下,问:“我以前也经常来吗?”老头子吸了口烟,慢吞吞地吐出来,说:“不常来。小的时候还过来几趟,大了住别地儿去了,就来了那么一趟,走路慢吞吞的,一听都能认出来。”小时候?谢瓷睁大眼,紧张地问:“是和我哥哥一起来的吗?”老头子听了,轻哼一声:“不是说都忘了?还记得那个坏小子,回回是和那坏小子一起来的,进来又摸又闻的,烦人的很!”谢瓷一愣。她的哥哥是坏小子吗?谢瓷抿抿唇,问:“他是什么样的人?”老头子:“装模作样,疯疯癫癫,谁也看不上,心切开来都是黑的。我看你不是瞎子,他才是瞎子。”谢瓷:“你胡说。”谢瓷不怎么高兴地绷起脸,她哥哥不是这样的,可她把他忘了,他去哪儿了呢?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老头子一听就乐了。这小丫头眼睛好了,把事儿都给忘了,却还和以前一样,说不得她哥哥,一说就不高兴,跟个小蘑菇似的闷着。“那坏小子呢?没跟你一起来。”“他不在我身边。”老头子板着脸,语气凶巴巴的:“不在你身边?不可能,你眼睛好了,欺负我看不见?那坏东西,除非人没了,不然不会丢下你。”谢瓷闷声说:“真的。”老头子放下烟斗,问:“他上哪儿去了?”谢瓷:“我不知道。”谢瓷耷拉着脑袋,坐了半天,直到俞蜃的电话打过来,她才起身告别,老头子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心里空落落的。以前这小瞎子来,那坏小子总会付钱买几本书。现在她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没人给她买书了。小瞎子看见是能看见了,但是没有以前快乐,瞧着反而可怜了。老头子侧耳听了半晌,缓缓转过头,重新拿起烟斗,在缭绕的烟雾里变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谢瓷今日情绪低落。小店员瞧了一眼发呆的谢瓷,明明应该很高兴的,一大早就和她说俞蜃带她上医院看模型去。这会儿坐在工作台前,闷着脸,慢吞吞着画着图纸,一句话都不说,偶尔还拿块布条把自己眼睛挡起来。这样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洛京下了阵雨,一阵一阵的,时而安静,时而急雨,店里没什么人,小店员靠着窗户打着盹儿,听见门口铃铛响,回头看了眼。渔萤拎着几袋小吃进来,熟门熟路的,往小店员嘴里塞了个泡芙,堵住她的嘴,转而溜达去工作台找谢瓷,嘴里还念叨着:“你这店面这么好的位置,这租金得多贵,这些天挣着钱没?”谢瓷闷头不理她。渔萤瞧了一眼,好家伙,这还把自己眼睛蒙上了,眼睛好了又开始当瞎子,这是怎么个古怪法,她放下袋子,凑到跟前瞧了一会儿,越瞧越心惊,这能看见和看不见可不是一个水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干脆拿出手机拍了小视频,往她们师门群里一传,都瞧瞧什么是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