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友,你在二楼雅间里忘记了东西,我特来还你。”卫司瀛立在原处,嘴角微扬,勾起一个寻常笑意。元礼的眼中略带质疑,“什么东西?”夜风送来几瓣杏喜花的残叶,越过暗红色竹织,与握住它的一只莹白的手,花香扑鼻。卫司瀛递出竹织,他的双脚始终没动,与元礼保持一个陌生人克制的距离。“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当年有人以赔礼之名赠送,从此永远被束于腰间的竹织。杏喜花瓣翻飞着,最终落于白色道袍的衣摆,滚落在地。元礼背光的脸部轮廓晦暗不明,眸底是暗沉的墨色,他没有去拿竹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有劳小道友了,这是我一时兴起在东市买的,但现在已不需要,就丢了罢。”没有多余的话,白影拂动,元礼转身行至门前,有老仆打开厚重大门,将他迎进门去。不需要了……淡淡酸涩在卫司瀛的胸口扩散开来,他紧握竹织的手抖了抖。手心里玉骨般温凉的触感,与腰间收束的那支相似,却又不那么相似。他将竹织凑到鼻尖,闭眼轻嗅了嗅,终垂下手。夜色里杏喜花香愈加浓郁,但终究只是普通的花香,世上最美好的香气,早已随着世间最美好的人去了。三年的时光,师姐的坟都长满了青青草,那飘荡在风中的魂魄,也早散了吧。一支暗红缓缓滑落。石板路上发出几声玉碎般的脆响,压过贵公子沉闷的脚步声。随着花气中能量的轻微波动,一缕神识追随卫司瀛的脚步,在触碰到易容的屏障后,即刻复归仙体。宅院厢房内,墨玄方褪去元礼的易容障术,显出本尊面容。座下的孟玄真立刻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宗主。”“嗯……”墨玄方坐在椅上,端起手边热茶浅浅抿了一口,并未留意只是皇宫里带出的寻常茶叶。孟玄真抬头看了一眼,奇怪自家宗主的心不在焉。室内昏黄的灯盏铺出光晕,打在墨玄方光洁如玉的脸上,此时他眼睫低垂,浸染着茶汽蒸腾,遮住了惯常冷淡的眸光。孟玄真默默坐回椅子上,欠身道:“宗主,可见过了炼丹司的许家人?宗主要的雅座,今日本来已经订出去,也是炼丹司这位大人去订回来的。”自付青云死后,付家已从天燕上国除名。而许家家主许中乾就坐上了天燕国执印府尹的位子。因此,凡牵扯到温清丹相关,必由天燕国许家做主。墨玄方要调查的炼丹司,也是由许家开始。提到食坊的雅间,墨玄方抬了抬眼皮,神情略微恍惚了一下,“见过了,使了些小法术,得知炼丹司属下的大小牧丹府共有五十三处,还不算上其他宗门与上国合作的,加起来共有上百处。”孟玄真小心道:“那宗主的计划不变吗?”墨玄方的目光淡淡扫过孟玄真,却是问了另一件事,“孟殿主,今日你去皇宫里,抗魔一事商议得如何?”孟玄真道:“回宗主,不出宗主所料,除了白日界与飞云轩不问世事,其余宗门都愿派出人手围剿龙族。但我提议的废除牧丹之事,并无人应和。其中北斗宗、无妄宗,更是因为之前曾被宗主大败,北斗宗宗主邵松全与无妄宗宗主春华真人处处与紫云宗作对,不但不反对牧丹,反而提议瓜分龙族,与天燕国炼丹司深入合作。”墨玄方微微颔首,放下茶杯,“本尊闭关时,恰逢龙帝出世,三界混乱,群龙无首,你为了保全宗门才做出牧丹的决定,本尊不怪你。但牧丹所为,有损大道之根本,此中关窍缘由,你心里是否真的明了?”孟玄真站起来深深一揖,袍袖擦地,“宗主,当初决定牧丹,是为保全宗门,也是为天下苍生保存实力。如今反对牧丹,同样是为天下苍生,大道一途,玄真始终追随宗主,从无二心。”“本尊信你。”墨玄方隔空扶起孟玄真,“现在人人都以为本尊病弱,出关无望,此次商议结盟之事,天燕国也没把紫云宗看在眼里。因此,本尊杀掉那魔龙之后,正是行事的好时机。”“属下遵宗主命,一切计划必部署的天衣无缝,请宗主放心。”“嗯……”墨玄方又端起茶杯。“属下有一事不明。”孟玄真犹疑片刻,还是低着头问出口,“调查炼丹司这样的事,虽然事关重大,但门下弟子修为高强,久经历练,亦可办得妥妥帖帖,宗主却要亲力亲为。不光如此,宗主还要在天都第一食坊那样鱼龙混杂的世俗之地,亲自指定了雅间……敢问宗主,是有何深意吗?还请宗主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