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的瞬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而是傅家老宅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女员工。大概是和苏蔓在一起混久了,她忘了傅家老宅的工作人员在入职前都有专门的培训。大到傅家里的各类规矩,几位少爷小姐的喜好、禁忌。小到说话声量,敲门的次数。也只有苏蔓的敲门声不同罢了不过,门外人不是他,对欲珠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很快,她敛去眼底诧异平静开口道:“是有什么事吗?”听到她的问话时,那模样清秀穿着傅家工作人员统一服饰的年轻女人立马道:“晚餐已经准备好,傅先生让我来请您下楼。”她的回答并不让欲珠意外,这个时间点来找她,只有这件事。“我不饿,今晚就不吃了。”欲珠并没有撒谎,她是真的不饿。不仅仅是没有胃口,还有些头晕。傅家老宅有控温系统,待在屋子里不出去并不会感到冷。但她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傅家,更多是在学校。大概是在外面吹了点风,此刻头昏脑胀。不过好在,还能硬撑。一听她这话那原本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女人,立马面露难色。“可是傅先生”“我不饿。”在女人没有说完的话后隐藏的深意,欲珠再清楚不过。她在向她施压,以傅闻璟的名义。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她只是按照傅闻璟的吩咐来叫她下楼。傅闻璟也不关心她,他只是想要她听话。欲珠真的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虚弱无力。就连精神也是,程娜的绝交,未来可能会面临的风暴,都让她此刻感到难以承受。她知道把所有错都一股脑堆到傅闻璟身上是一件很不负责的事情,明明骂她的也是另有其人。但如果不是他,她们又怎么会知道,程娜又为什么要讨厌她?各种情绪和身体的反应堆在一起,让她没法像以前那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疲于应付,也不想面对。“我不是在为难你,是真的不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回房间了。”在话落的瞬间,模样漂亮的女孩退后随即是将房门关上再反锁。而原本还想再劝几句的年轻女人,很快视线里只剩一道紧闭的厚重木门。话到这个地步,再去敲门劝说就显得蠢。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只能转身往楼下走,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再次出现是在一楼的餐厅。平日里坐着两人的餐桌前,今天只有一个人。模样俊美身形高大的男人独自坐在主位上,永远挺拔坚毅的身形此刻松散靠在椅背,领带被他粗暴摘下,熨烫整齐的衬衫领口被他解开两颗。他右手搭在餐桌,目光低沉冷淡没有聚点。这是江琴进来后看到的第一幕,模样俊美气场强大的男人脸色实在算不上好,锋利眉宇下笼罩着一层阴霾,仿佛即将爆发的雷暴。让人畏惧,害怕。在她进入的那瞬男人低下的眼眸迅速抬起。但在看清不是她时又再次冷下。江琴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欲珠小姐。她没有过来,也没有下楼的打算。在男人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下,女人沉稳解释道:“欲珠小姐说不饿,今晚不下楼,让先生不用等她。”最后一句话,是她自己加的。欲珠小姐并没有说。而在她话落的瞬间,室内本就低的气压更加让人难以喘息。这座庄园里的每个人,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再傻也能品出男人对楼上人的感情不一般。那种偏爱和在乎,超出了正常兄妹的范畴,也超出了正常男女的范畴。他很在乎欲珠小姐,大到学习亲自为她挑选合适的补课教师,小到衣食住行都要亲自把关。这样的感情下,男人此刻的黑脸代表什么他们实在太清楚不过。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惹到情绪明显不佳中的男人。让她们意外的是,男人并没有发火,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收回视线。作为一个成年人,还是一个善于分析利弊的商人。傅闻璟很清楚欲珠今夜的反常问题出在哪,因为他去学校。她不想他去,她的行动已经告诉他,这不是个疑问而是个事实。因为谁?李江明、还是周睢?抑或是其他人。傅闻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他只是爱她,想要知道她的一切,想要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傅闻璟很少承认喜欢某一样东西,何况还是一个人。这是第一次,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喜欢。那种偏爱,又无可奈何。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自小的教育,他人的恭维。让他内敛却睚眦必报,他已经低头,三番五次。但小姑娘并不需要。半年的时间,该戒的烟瘾早就淡了。但这时,他还是习惯想要点燃一根。不过最后,还是没点。男人偏头,视线里窗外的雪似乎又下大了。轻薄一片的小雪花变成浓郁的白色棉絮状,厚实庞大,很快还泛着原本颜色的冬日草场迅速进入纯白。片刻后,没什么胃口的人起身年长点的女管家见男人一口没动就要离开,立马开口劝阻:“少爷,您多多少少吃些。”“是不是味道不合口味,我让厨房再做一些别的。”年长些的女管家,虽然不至于是看男人长大。但也在傅家老宅工作小二十年,那时候老宅还是老夫人当家,眼前模样高大的男人也还是个气质疏冷的少年。所以,女管家并没有跟着别人一样喊他先生,而是更习惯他少时的称呼。但回应她的只有男人淡漠一句:“不用,都撤了吧。”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二楼拐角,对此女管家也只能无奈照做。进入二楼后,傅闻璟的视线里出现了许许多多道门,但他的视线却始终落在长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房门上。不过他并没有上前,因为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工作上的事情。临近年关,比平日里更加繁忙。让他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到工作上。在手附上门把时,男人突然顿住随即道:“让厨房人备着点东西,小姐什么时候饿了,给她送去。”上楼换下走廊瓶中已经干瘪花朵的花房工人,在路过低头行礼时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她先是一愣,最后才反应那句话是在对她说,而他口中的那个“她”说的是谁。是长廊尽头里那位欲珠小姐,模样不大的花房员工抱着换下来的干瘪康乃馨立马点头,诚惶诚恐道:“好的傅先生,我会和厨房说。”她低着头,不敢抬起。直到听见男人进入书房后响起的关门声,才能松口气。而回到室内的博闻璟对外面人的心情并不在意,一进入他就开启了工作模式。傅家的百年积累,早让他脱离了需要工作才能养活自己的阶级。如果想,他完全可以让自己过得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好。挥霍,纸醉金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七点进入书房,直到凌晨一点多才有片刻休息的时间。在结束了一场跨国会议后,男人疲惫地靠在椅背,摘下了眼镜,揉上发酸的眼角。他并不近视,不过长时间的工作还是会有模糊不清的时候,所以戴眼镜便成了工作时必备。眼睛得到缓解,男人便停下了手睁开眼,恰是这时一只黑鸟突兀撞入他视线。是那只讨她喜欢的小鸟。冬日气温低,傅家老宅内的恒温系统启动。去处寒意,却也很容易让人上火。有的人还会觉得温度太高氧气稀薄,喘不过气。所以,有的房间内会有开个小窗通风的习惯,这间书房自然也是。当那只小黑鸟闯过小窗飞入时,工作台前的男人并没有太多诧异,只觉得是件凑巧的事。或许是太冷,也或许是误入。在傅闻璟对其不多的了解中,他知道这只其貌不扬的小鹦鹉很受她喜欢。喜欢到每天从学校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它。大概是爱屋及乌,也大概是为了讨好她。并不怎么喜欢鸟类的傅闻璟这时并未驱赶,反而在它靠近时默许了它动作,对它纵容至极。它落在电脑上,又落在他一旁书架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鹦鹉靠近时,傅闻璟敏锐的嗅觉突兀察觉到一股类似百合的香气。但他知道那不是百合,是女孩身上常有的一股淡香。不是市面上任何一款香水的味道,也不是它们能够比的。而是她身上独有的一种馨香。他意识到桌上的小家伙是刚从女孩房间出来。那种与她有关的气息,好似抹平了他心底的疲惫。如果一开始,他只是容忍它进入。那么这时却是主动抚上它柔软细腻的羽毛。小家伙已经长大有了野性。它不喜欢别人靠近它,除了欲珠。也不再愿意待在矮矮小小的鸟笼,它向往更高大的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