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棘昏迷的第三十天,病房渐渐变得冷清起来,床头桌上放着的大纸板上,写满了同学们的祈愿。[早日康复,一起毕业。][再不醒来,我就要给你灌能量水了哦!][斗牛敢不敢?我让你一只手。][美容觉睡久了也会变丑的。]乜家最近的气氛很是低迷,出事的那天正正是清明假期,乜家独苗是在回村祭祖的路上出的意外。乜棘的祖爷爷有六个兄弟姐妹,生老病死到乜爸这一辈儿,堂系表系,嫁的嫁,娶的娶,后代各自分流,有些落地生根,有些进城打工,若不是爷爷那辈儿的人逢年过节还有往来,稀释了四代人的感情早就没有了。乜祖爷当年也是地主人家,所以早早给自己安置了风水墓地,死后入葬也是夫妻同墓,后人每年都会过来祭祖,男丁不得缺席是祖上的规矩。乜就是在清明假期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那场车祸。宗系后代有碎嘴之人在流传,那是祖上的老爷子要来带人了。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乜爸的耳朵里,他上门跟人大干了一架,闹到民警过来调解对方道歉才作罢。乜妈日夜挂心忧心伤心,守着昏迷不醒的儿子最终大病了一场,也住进了医院一星期。乜爷爷接连探望了几天后,看儿媳妇和孙子那样,实在觉得糟心,也就不再去医院了,留在家里闷声喝酒等消息,连菜地的菜熟过头老掉都不管不顾。一个月了,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监护病房,可人还是没有苏醒。“要不咱们请护工吧?又不是请不起。”妻子刚出院又两头跑,坚持照顾了儿子一周,昨晚回来洗澡洗衣服,天亮又准备要去医院,乜爸生怕一个没醒一个接连倒下。“不要,护工怎么可能尽心尽力。”乜妈疲惫地喝着白粥就豆腐乳,那盘烫空心菜拌橄榄油她一口没动。“不是,医生也说了,不一定什么时候能醒,可能一个月、两个月,也可能一年两年,甚至…”乜爸实在说不出口,他不是没考虑过转院,可检查报告拿给别院的医生看,答案都是一样的,不确定,要看病人的意志力。“不会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你是他爸,你应该相信他。”乜妈快快地扒着剩下的粥,起身往厨房走去洗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唉…”这个月都不知道叹了多少的气,乜爸不能放着生意不管,住院费治疗费样样都要钱,他扭头冲着厨房喊,“我送你去医院吧?车上你再睡会儿。”区三级综合,医院。家明守在病床边,用棉签沾水,轻轻擦拭着病人的嘴唇。咕噜…咕噜噜…饥饿感越渐强烈,他摸着肚子才想起来,昨晚忘记吃饭了,就靠着那一杯咖啡顶了一夜,依稀记得好像也没喝几口。伴随着饥饿感他也开始发觉自己嘴里干干,还有一股胃酸闷了许久的臭味。将棉签丢进卫生间的黄色垃圾桶里,家明往洗手池漱口顺便洗了把脸提神。四肢发软的同时有些燥热,他需要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否则就快要低血糖了。突地,门外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家明关掉水龙头竖起耳朵听,不是护士,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偷看,原来是隔壁病床的家属。他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擦了擦电子表玻璃上的水渍,时间是九点零三分。如果撞上叔叔阿姨的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明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逃避。离开医院后,他在客运站的餐铺子简单吃了一个饭团和一颗茶叶蛋,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便上了客车。车上弥漫着难闻的体味,感觉空气的流通特别不好。靠在深灰布料褪色成浅灰的破旧客椅上,顿时一股无形的疲惫感席卷全身,浮肿的眼周像被轻轻挤压过的水蜜桃。他阖上沉重的眼皮入睡,双眉之间隆起一道浅浅的沟壑,梦里皆是曼珠沙华。:()用心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