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竹几天。就算柴竹不行,他还有别的人选。总之,是绝对不能让迟燃继续深陷于名为宁颂雅的泥潭里。到了十七楼,“壹添传媒”四个大字挂在大厅。前台是个年轻的oga,登记迟燃的来意之后打了个电话,得到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抱歉两位,部门经理临时有个重要会议,可能需要你们等一下。”甄心皱眉道:“不是已经提前沟通好了吗,怎么临时又有会要开?这样吧,我们把东西交给你,你代我们转交一下。”oga面露难色:“是这样的,我们大股东突然来了,具体开什么会我也不知道,但事发突然我也没办法……两位先生,你们在这里等等,如果二十分钟过后会议还没结束,我再做个资料交接。”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又给出了解决办法,甄心也没得纠错的地方。“那就二十分钟吧。”甄心抱怨道,“什么奇葩股东,大早上的就折腾人。”又自得道,“像我就不会这么折磨我的员工。”迟燃靠着窗边坐下,往下看,繁华的步行街依然喧闹,只是离他们已经很遥远了。“等等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二十分钟是没什么,就怪让人不爽的。”“也就二十分钟,我还等过更久呢。”迟燃话音一落,愣在当场。“怎么?”甄心见迟燃脸色发白,“小燃?你没事吧?”迟燃暗自抠住掌心,许久后,低声道:“没事。”他只是想起第一次见到宁颂雅那天的情形,也是如现在一般,被宁颂雅拦在大门之外,苦等整个下午。那个时候的宁颂雅,到底是站在什么角度看他?是嘲讽,还是戏谑?又是以什么心情面对他的无知?看他一步步在宁颂雅的陷阱里沦落,又不得不渴望宁颂雅的救赎。……真讽刺。他爱的人,即是他恨的人。他无法做到忘记爱,也便无法做到忘了恨。他无法推想“如果”,他了解自己,就算重新来过,他依然会掉入宁颂雅亲手编织的甜蜜蛛网。他是再平凡不过的肉体凡胎,他没有超脱六界的本事,也无法跳出贪嗔痴的天性,而宁颂雅就是他必遭的情劫。前台oga给迟燃和甄心上了两杯清茶,迟燃一口饮下,似乎想要将冬日里不会消散的橙汁也一并吞入,再也不要回想起来最好。他努力用现在去冲淡从前,哪怕收效甚微。十五分钟后,会议总算迎来了结束,迟燃如临大赦一般将小盒子交到负责人手上,随即离开了这喧哗的市中心。甄心中途接到了甄意的电话,说是他们大学临时有个同学聚餐。甄心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想去就去吧,问我好像多此一举了。”又道,“这是你的同学会,我没办法给你建言。”他挂断了电话,正巧对着迟燃转过来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甄心浑身不自在,他总感觉迟燃变了。以前的迟燃性子开朗,但总是显得过分执拗,似乎想要从父母的庇护下挣脱,飞向自己的天空;然而现在的迟燃,不再有那股倔强的冲劲,他默默地收起羽翼,那双眼睛变得更加伤感,却也更能洞悉人心。迟燃的眼神好像在告诉甄心:你的拙劣伪装,其实我都看得出来。但迟燃却只是说:“我只是觉得你很难过。”甄心立刻扭开脸:“没什么值得难过的。”他缓缓发动了车子,打开窗户,声音被风声灌满了,“甄意有他自己的生活,早就应该离开甄家。”“是吗?”“是。”迟燃忽地笑了,他拍了拍甄心的肩膀:“同学聚餐在今天晚上吗?你和他一起去吧。”“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去?我又不是他同学。”“但你是他哥。”迟燃说,“我也算了解小意,他应该想让你一起去。”“那你呢,你怎么办?”“我什么怎么办?”迟燃轻松道,“你还怕我没钱请柴竹吃饭啊?不至于。”“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没发现你这几天陪着我,我的状态都好多了吗?这样吧,我晚上九点给你打个电话,到时候小意的同学会应该也结束了,你和小意过来接我和柴竹。”甄心沉默许久,内心似乎动摇了,可依然不太放得下心来:“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能有什么问题?”迟燃笑着反问,“倒是你,这次在人家同学会上可千万别碰酒,不然我才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就知道说这个……”甄心想到上一次的醉酒经历,耳根子也红了。迟燃摇摇头,他放弃了调侃好友的想法,再一次将目光投入陌生的车流。他希望陌生等于新的开始。迟燃到了小区就和柴竹交代了今天的一切经过,最后又问了问柴竹的现状,得知已经退烧之后,发出吃饭的邀请。柴竹也并不忸怩地同意了。下午两点,甄意带着甄心出门,甄心出门前还是对迟燃一步三回头,被迟燃调侃道“这里没有狼外婆吃我”。甄心大叫着迟燃没有良心,被甄意拖走了。晚上和柴竹的聚餐倒是顺利,迟燃念及柴竹仍在病中,两人便打车前往目的地,一路上柴竹讲了不少读书时的往事,最后幽幽道:“其实如果不是我生病了,我还挺想去壹添看看。”迟燃好奇道:“为什么?”“好说歹说都是个传媒公司。”柴竹笑着,眼神陷入回忆,“自打我记事开始,妈妈就病重了,那个时候的电视剧里总会出现盖世大侠匡扶穷苦之人,所以,那个时候的我,一直以为只要能演电视,成为大侠中的大侠,就能拯救我的妈妈。不过……”他苦笑了一下,“还没等我了解电视剧都是虚构的,妈妈她离开了我。”“那你没有继续你的演员梦吗?”“没有。”柴竹说,“妈妈走了,我爸也不要我了。他觉得是我克死了我妈,把我丢给了叔叔以后,他销声匿迹了好几年。大概是我初中的时候吧,听说他吊死在老家了。但是我一次也没去他坟前看望过他。”柴竹平静地诉说着过往,仿佛局外人一般拆分一个不幸之人童年的构成部分,若非亲口所述,谁都不能发觉他才是这个悲惨故事的主人公。这个beta展现出来的超越年龄的沉稳,原来经由的是岁月钝刀的无情打磨。迟燃家庭幸福,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柴竹进行安慰,他的幸福在这一刻显得如此高高在上。“对不起,”迟燃满怀歉意,“我不应该问你,让你想到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