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何况这个伯仁,是他那么珍爱的妹妹。
他要替温渺渺报仇,那个仇人也包括他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与陆安棠同归于尽的准备。
“……那我呢?”南嘤红着眼,痛苦地看着他,“南姝死后,我就只有你了。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考虑过我吗?想过我在独自去京榆后听到你的死讯,我会是什么心情吗?”
“你说过往后到死的人生都属于我,你说过要救我。”南嘤惨笑一声,“……可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你要放弃我了吗?”
南嘤的话,简直如万箭穿心,直直刺进宴怀洲心脏最深处。
然而他回不了头了:“……对不起。”
一片被雨打落的杨花无声落在南嘤眼睫上,她轻眨了眨眼,忽然极浅地笑了声,那笑容惨淡得令人心惊。
而后她向前迈了一步,安静又坚定地看着宴怀洲,声音一字一顿——
“我不拦你。今日你是死是活,我都陪着。”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宴怀洲脸上骤然血色全失,被她一句话钉在原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黑眸中像燃起一把火,无声无息,灼痛万分,眼眶瞬间被逼红。
挣扎、惊恐、错愕、心痛……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颓然又溃败地松开钳制陆安棠的手,一口鲜血猛地从嗓子里涌出来。
两个警察连忙上前,把宴怀洲禁锢住,带离现场。
然而就在他松开手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本来双脚已经稳稳沾地的陆安棠,突然扯起唇角凄惨地笑了一声,绝望又眷恋地看了一眼宴怀洲的背影,双手张开,闭上眼,身体往后仰。
南嘤看清她的动作,双眸骤然一沉,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迅速扑过去——
她只知道,陆安棠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死了,宴怀洲就再也洗不清了。
陆安棠被她扑过来的劲道一冲,人被狠狠撞到一边,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然而南嘤冲撞的力道太猛,把陆安棠推开后,自己受力不稳,双脚被墙沿磕绊了下,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从天台跌了下去。
这陡然发生的变故就在一秒钟,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在无数的尖叫呐喊声中,她只听到了一声撕裂的“——南嘤!”
然后,她就看到,本来被警察牢牢禁锢住的那个少年,突然发了疯般,挣脱桎梏,分秒没有犹豫地疾步冲了过来。
拉她已经来不及,他直接随着她,跳了下来。
两人急速下坠,风声呼啸悲鸣。
雨丝潺潺,漫天杨花似雪纷飞,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其实不过是几秒的事,但那几秒,南嘤却觉得格外漫长。
仿佛一生。
她还有心情想,自己与天台真是有缘。
第一次,眼看着温渺渺在这里坠楼,心里毫无知觉。
第二次,是她妈一袭红衣为爱殉情,心里爱恨交加。
这一次,终于轮到了她自己。
猛烈的失重感,濒临的死亡感,她内心竟然毫无波澜,一丝恐惧都没有。
因为,她这一生最爱的人,就在她眼前。风吹过,他眉眼利落深刻,嘴唇无声对她做了个口型——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