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顾南箫回答得很痛快:“原因很简单,为了拖婚事。”
“拖……婚事?”崔内侍一愣,随即目光冷了下来,“大人的意思是,其实史家对鲍家的婚事并不满意?”
崔内侍是个聪明圆滑的人,顾南箫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崔内侍却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说道:“史家不过是个商户,能搭上鲍家已经是高攀,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转念一想,史家与鲍家订亲已经有数年,这些年两家一个走下坡路,一个步步登高,虽然依旧是官员和商户的身份,可是富贵权势却不可同日而语,以史延富逢高踩低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既然不满意,为何不退亲……”这话还没说完,崔内侍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一旦退亲,对史玉娘的名声势必有影响,史家既然连鲍家的亲事都不满意,肯定是希望史玉娘能够嫁入更有权势的人家,自然不容许史玉娘的名声有半分闪失。
既不愿嫁入鲍家,又不想主动退亲,那就只能找借口拖延婚事了。
崔内侍想通其中的道理,白胖的脸上划过一抹掩不住的阴霾。
“这个史家,当真以为自己是聪明人,竟敢把我们当猴耍!”
顾南箫倒没有他那么气愤,只淡淡说道:“不过是些许小手段而已,幸好查清了内情,否则南城的百姓可要不堪其扰了。”
就为了查史家的嫁妆,南城兵马司和巡捕营忙活了好几个月,只北市口那一处就被搜查了好几次,那些小老百姓被扰得苦不堪言。
崔内侍愧疚不已,起身向顾南箫郑重行礼。
“顾大人,都怪奴婢偏听偏信,劳烦大人辛苦查了这许久,都是奴婢的不是……”
他不过是受人蒙蔽,顾南箫可是早出晚归,查了数十日,这期间的辛苦,哪是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能盖过去的。
想到这里,崔内侍对史家更加怨恨了。
顾南箫伸手托起崔内侍,说道:“崔内侍也是一番好心,再说查案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又何来辛苦一说?”
提起当初被史家欺骗,崔内侍越发烦躁。
要不是那次史玉娘跟谢姑娘哭诉丢了嫁妆,正好被殿下撞见,奴婢也不会多事……
顾南箫说道:“你也是为了表哥好,想为表哥分忧罢了。”
正是因为崔内侍对那人忠心耿耿,他才会对崔内侍另眼看待,否则区区一个内侍罢了,怎么请得动他亲自出面查案。
这句话可说到了崔内侍的心坎上,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大人跟殿下一同长大,当知道殿下的性子,殿下一向是极仁善的,那日史玉娘又是下跪又是哭求,谢姑娘也帮着她说了几句话,还说什么同是商户之女,最是知道史玉娘的可怜处境,殿下推脱不掉,又不愿以权谋私,是奴婢看殿下为难,才自作主张答应帮史家说几句话,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以他的主子的身份,哪怕只是说一句话,对史家来说也是极大的助力。
现在崔内侍反而有些庆幸,幸好当初主子没有亲口答应帮忙,现在闹出这样的事,顶多是他这个做奴婢的受些责罚,不至于让主子烦心。
顾南箫沉默片刻,说道:“这么说来,谢姑娘之前是不知道史家丢嫁妆的事了?”
崔内侍不假思索地说道:“谢姑娘乃是一个弱质女子,想必也是受了史玉娘的蒙蔽……”
话未说完,他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大人的意思是,或许谢姑娘早就知道,史家压根没有丢嫁妆,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欺瞒殿下吗?”
顾南箫不语,只是静静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崔内侍在宫里浸淫多年,这件事其中的关窍,其实并不难猜。
谢姑娘与史玉娘同出身商户,又是闺中密友,史玉娘不愿嫁到鲍家,谢姑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让崔内侍心惊的,不是史玉娘在婚事上的小心机,而是让谢姑娘帮忙欺骗主子,想要利用主子的权势,为自己退掉鲍家的婚事。
很多事情不想就算了,若是细想,则越想越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