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闲道:“其实只要遭过几个坎,慢慢就明白世间所有坎看似不同,其实都是一回事,无非是先控制好心境,然后想解决办法,现有的加以利用,没有的赶紧去弥补,想办法让损失最小,利益最大,我遭的坎太多了,就直接略过恢复心境的这步了。”
江熙沉心头一怔。
他其实也是这样的……
“所以反应不太正常,没吓到你吧。”薛景闲问了一句。
他事后是觉得,他把三皇子的腿打残了,然后还没心没肺地和江熙沉站在那儿开玩笑,是显得有点脑子不太正常。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江熙沉居然没慌,甚至管都没管萧承尧,直接从他身上跨过来了,好像也有点脑子不正常。
薛景闲压下古怪神色:“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特庆幸萧承尧腿残了,他要是没残我俩现在恐怕半死不活了。”
“……”江熙沉又不好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这也太缺德了,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有什么打算?”
薛景闲轻笑一声:“能有多大事儿,最坏最坏不过逃狱嘛,我在岷州捣鼓捣鼓造反,说不定过几年就是皇帝了对吧。”
江熙沉:“……”他这么乐观,倒是自己多虑了,江熙沉悄悄收回了嘴边有些说不出口的宽慰的话。
薛景闲暗中吸了口气,恰似随口道:“要真那么坏,你到时候跟不跟我走?”
江熙沉毫不犹豫:“不。”
“操,”薛景闲笑了,“……你就不能演一演吗?”
江熙沉眉眼弯起:“我可舍不得荣华富贵,才不要和你去穷乡僻壤吃苦。”
薛景闲当然知晓他光是为了江家就怎么也不可能跟他走。自己无牵无挂,萧条一人,做任何决定都轻而易举,可江熙沉不一样,有很多人牵挂他,是温暖的事情,却也是甜蜜的负担,他要为他们负责。
薛景闲翻了个身,仰头看着牢顶,嘴唇翕张,却没有半丝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轻轻道:“我打的人,别怕。”
江熙沉有些不太自在,望向他,轻声道:“你不怪我吗?”
“关你屁事?”薛景闲笑了,“你很奇怪,我自己想打就打了。”
“可是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薛景闲想安慰他这事他半点责任都没,可想想他如此聪慧,何尝不明白这道理,他只是心中过意不去罢了,主家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他最初以为他睚眦必报、锱铢必较,后来发现在他报恩上也斤斤计较,投善报善,投恶报恶,清清楚楚,他是个看上去很复杂、实际格外简单的人。
薛景闲压下没意义的宽慰的话,翻过身,贴了上去,凑到他耳畔低低道:“那你补偿补偿我?”
身后的男子躯体滚烫,脑袋搭在他肩颈间,热量渡了过来,江熙沉似笑非笑:“比如支持你造反?”
薛景闲摇头:“要杀头的事,我可信不过,没成狗咬狗,就算你不想咬我,手下人还咬的起劲儿呢,成了两伙人分赃都要打起来的,你要算你们的利益,我要算我们的,指不定还得拼个你死我活。”
江熙沉眼底微冷:“那算了。”
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江熙沉意兴阑珊地就要闭上眼。
“还没说完呢,”薛景闲顿了好几秒,声音都飘了起来,“要不你以身相许我俩凑合过算了,日后有了孩子,还有什么好分的?”
薛景闲说完,感觉自己要死掉了。
身前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彻底呆掉了,眼里微亮的星点都涣散了。
薛景闲说……他说……
薛景闲向他……向他……
薛景闲在他漫长的沉默里又死了数次,他终于开口了:“你……不是说不稀罕?”
薛景闲颤声道:“……这不是事急从权吗?”
从你娘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