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将尽,上京城中的万家灯火都熄灭了,唯有东景巷中崔家府宅书房中的灯还亮着。
崔桂正在伏案办公,整理今日的朝中诸多事务。
他居住的宅子不大,年逾古稀,父母早已去世,身边的家眷也很少,唯有一妻一女。崔桂的妻子年轻时伤了身体,没有孩子,两人便这么相伴相守三十余年。十几年前,城破之时,崔桂的妻子在门口拾到一个装在篮子里的婴儿,见小孩子啼哭可怜,于心不忍,和崔桂商量过后,就当做女儿养了,取名叫崔小珠。
老来得女,崔桂很怜惜她。按照规矩,以她的身份是要入宫伴读的,但崔桂不愿如此,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所以没送去宁世斋。
此时夜深,崔小珠端着煮好的红豆汤进来,给崔桂盛了一碗,又催他去睡。
崔桂饮了口甜汤,说是还有点事。
不多一会儿,有人从外面敲响了门,是管家拿着一封信进来了。
管家看到崔小珠也在,没明说,只低声道:“外头传来的消息。”
崔桂站起身,从管家手中接过信,有些着急地拆开来。
信上写的是他让人查的费仕春身世。
费仕春是十多岁才到的费家,纵然费金亦再多布置,也有缺漏之处,宅子里的老人都有猜测,总之不是夫人亲生的孩子。除此之外,费金亦也几乎杀光了当时他在老家时的知情人。但正值战乱过后,也有人逃难走了。此时用费金亦的旧名一问,才知道他从前有过一任妻子,还有个孩子,名字是费金亦取的,正是费仕春。
看到一半时,崔桂神情大骇,一时没有站住,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椅背才勉强稳下脚步。
管家跟随崔桂多年,也很少看到他这样失态:“老爷,怎么了?”
崔小珠也吓了一跳,要上前扶他。
崔桂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崔小珠别靠近,将手中的信纸小心地折起,收入信封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之前的疑惑之处,都因此得到了解答。
一时之间,崔桂的思绪纷乱,近日朝中发生的事,费金亦的举动,所有种种,纠缠在一起。
长公主成婚,诞下皇嗣,登基为帝,本是最稳妥的法子。
费金亦并未花大力气阻止这件事,所以现在的矛盾在于公主究竟嫁给何人。
世族虽想要与皇室联姻,但如果费金亦孤注一掷,选择费仕春,即使他们不知道真相,也不会阻止,反而想要拉拢新一任驸马。
费金亦早已做好打算,长公主绝不能成婚,否则就是落入圈套。
长公主不成婚,这样的局面又该如何挽救?
崔桂已有了答案,只有唯一一条路可走了。
他这么想着,心中已有了谋算,对管家道:“明日叫陈大人,周大人,几位大学士……”
他所说的无一不是朝廷重臣,崔小珠都看得出刚才的信中写了不得了的大事,迫使父亲这么着急,想要安排之后的事。
但崔桂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停了一会儿,道:“明日算了,先叫齐泽清来。”
“只找齐泽清。”
*
过了十五,除夕便越发近了。
因没再出别的意外,容见就每日勤勤恳恳上课,补习之前落下的进度,除了没有晚自习,仿佛重上了一次高中。
穿书之我在古代当文盲高中生……?
这样平静的生活,容见也很满足了。
缺憾之处在于,缺了一位好同桌,可是明野是不能当他同桌的,同班同学也不行。
容见叹息。
到了除夕前几日,年二十九,书斋终于停课放假了。
放假
之前,容见特意送了些年礼给教了自己几个月的先生。
古人的礼节就是这样,何况他也很感激这几位先生拯救了文盲的自己。
至于最感激的那个,他准备亲自去送,就是不知道明野是否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