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费仕春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个时间,约鬼面在万花楼见面。
主要是信中所言的最后日期快到了,他必须做下决断。
在费仕春看来,对方没有杀了自己的理由,肯定是为了利益上的交换。但他很惜命,不至于单刀赴会,还是提前做了些布置。
万花楼里的老鸨他很熟悉,提前打过招呼,虽然不敢动用费金亦的人手,但到底还有些别的手下,让人守在花楼的各个出口。然后坐在临窗的位置,每隔一刻钟,就会伸出手示意,如若失约,就立刻冲上来,要是有什么异动,就同时禀告给费金亦。
费仕春自以为很妥当,觉得必然不会出错,毕竟鬼面看起来和他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上一次就应该杀了自己。
他推开门,隔着几层纱帘,仿佛看到有个人坐在窗边。
下一刻,他就察觉到不对,头晕目眩,即将失去意识。
有人走近了些,用一把折扇抬起费仕春的脸,饶有兴致道:“……原来长这个样子。”
费仕春感到任人宰割的屈辱,他想要斥责这群人哪里来的胆子,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费金亦的亲子,日后的驸马,将来的皇帝。
然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模模糊糊间,费仕春听到临窗而坐的那人轻描淡写道:“动手吧。”
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费仕春从床上醒来,旁边有个相熟的花娘。
他惊慌失措地问:“人呢?那些人呢?”
花娘道:“公子,哪里来的人?不是您说累了,叫我进来侍候吗?”
“对了,您的那几个小厮下属也都来了,凶得很呢!瞧着您确实是太过疲倦睡过去才在门口守着。”
费仕春的额头落下一滴冷汗,他知道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却不知道那些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看起来的确安然无恙。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费仕春很快发现了不对。
遇到这么一场惊险的事,费仕春本来应该回家休养,再做打算,但他实在憋闷,便又和花娘纠缠了一番。
然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引以为豪的东西,失去了在父亲费金亦那里最有价值的东西。
他无法再做天理人伦的大事。
意识到这一点后,费仕春才真正惊出一身冷汗。
费仕春是蠢笨,但他活到这么大,一半时间都在琢磨自己的父亲,知道费金亦是什么样的人。
人生的前十几年,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贫困交加,时常痛骂不负责任,丢下他们母子的父亲。
母亲是被父亲的人杀死的。费仕春隐约能察觉到,在父亲的人找来之前,母亲越发病重,而她一去世,费金亦就亲自登门,对他剖心置腹,悔恨没有早来些时候,救下发妻。
费仕春不在乎那些。他被费金亦搂在怀里,才知道自己拥有了什么,立刻忘掉了母亲,转投这个被他咒骂过数万次的父亲的怀抱。
之后的十几年里,他们之前或许有一些感情,但总不会多。唯有他的身份,他的血脉,是费金亦看中的。如果他连这些都失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会像母亲那样,被费金亦当做知晓秘密却不能提供价值的障碍给除掉。
不能和长公主成亲了,在他没有找到办法,或者有手段掩盖这一事实前,绝不能和长公主成亲。
费仕春吓得脸色惨白,想法只有这一个。
这是明野可以预料到的事。
费仕春没有拥有任何实质的权力,费金亦不会允许有人分走自己的皇权,即使是唯一的儿子都不行。对费金亦而言,费仕春不过是一个他延续血脉,日后搭建费氏王朝的工具。他施舍给费仕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何况他知道费仕春已经被养废了,他会亲自抚养孙子。
而失去最大的依仗过后,费仕春只能尽力推诿婚事,他没有什么能力,做到的事情很少,没有太大用处。只是明野做事一贯稳妥,讲究万全之策。
费仕春也是其中一道保障罢了。
*
边关快马急报,以羴然族为首,集结了十一个部落,正等着开春后冰雪消融,就要开战。
这样的一场仗,羴然人蓄谋已久,十四王子之死只是一个借口,即使现在达木雅回到北疆,可汗也会杀了他,将他的尸体做成大胤人对北疆下手的证据。
开战之前,唯有让草原上的部落都唇亡齿寒,才能真正凝聚起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