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所能够看见的是他的鞋子,是他的身躯。贝蒂已经没有时间在注意这个家伙的样子,她带着艾布拉——艾布拉——艾布拉陷入在那陷坑里,身体完全倾斜。如果不是贝蒂还紧紧拉着她的手,她绝对会彻底倾倒在里面。整个旅舍里发出隆隆的声音,好像在发怒、在嚎叫。那些从各处震落的灰尘混入在鬼魂的黑雾里,让整个视线都变得模糊。贝蒂听到一道声音,在呼唤她。在呼唤她。他说:贝蒂——贝蒂——这声音中带着也是隆隆的震怒。艾布拉的神色终于有所回转,她空洞的眼睛终于将视线凝聚在了贝蒂的身上。她和贝蒂说:“他暂时跟不过来。他受伤了。我把他拉入到我的意识中,在我的意识中他无处可逃。他受伤了。”她是这样说的,坚韧而又明亮的眼睛看着贝蒂。她对贝蒂展露了一个微笑。她跟随着贝蒂的力道,终于能够让自己发力,她从这近乎还要包围她不让她离开的陷坑里出来。贝蒂又听到了那样的声音——贝蒂。贝蒂。他在呼唤她。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声音呼唤她?用一种沉闷的、惆怅的、悲伤的声音这样呼唤她。更多的思考来不及充斥在脑海当中,即使身后的生意如何呼唤,贝蒂都没有转头去看一眼。那似乎一望无际的前路与生路就在她们的眼前。一团团黑色的、可怕的黑雾将她们笼罩。贝蒂听到艾布拉说:“他抓住了我的手。”但其实上,应该说的是,他抓住的是贝蒂身体的手。贝蒂在这一团团拥挤在一起翻涌的黑雾中,让她都无法看清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了。只有一只属于人类男性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这只异常苍白的手扣在贝蒂身躯的手臂上。那一只金灿灿的手表在这阴黑里已经黯淡无光。贝蒂凝聚起最后一丝极为强悍的闪灵,她对那黑雾里的家伙发出去一道属于她的攻击。她对他说:【滚。】尖利的、痛苦的、凄厉的、悲伤的鬼魂的哭声扑面而来,翻涌的黑雾宛如卷席翻滚的巨大涛浪,狂涌而来的风浪将贝蒂和艾布拉都直接往外面击飞出去。但是所幸,在她们一脱离整个旅舍的瞬间,她们好像即刻得到解脱的、被束缚于蛛网上的蝴蝶,可以立即就振翅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她们看到了那个男人来时所驾驶的汽车,安静地停在路边。贝蒂带着艾布拉上了汽车。或许在来之前,那个男人就知道了贝蒂准备逃离,实在是太过心急而忘记了拔掉车钥匙。所以当贝蒂看见那还插在上面的车钥匙时,是惊喜的。然而贝蒂从后视镜看见的不断从旅舍出来的黑雾,也不再敢耽搁。她立马就启动了车子。
而艾布拉躺在后座——因为贝蒂的身躯太过纤长,这样的后座对于她来说显得太过拥挤。这一副身躯类似受伤虚弱的动物一样奄,奄一息地蜷缩着身体躺在座椅上。贝蒂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也正是这一眼,让贝蒂看见后面涌出来的黑色浓雾。她立即就启动了车子。她知道艾布拉在刚才的事情中,要对付那个家伙又要支撑她的身体行动,这让她已经极度的疲倦了。所以她也知道,现在的艾布拉需要休息。她驾驶着汽车冲出这一块区域,沿着这一条也是漆黑的道路往外面而去。那些拥挤过来的树木也似乎在阻挡贝蒂的前路,但按照贝蒂在这些年来追捕犯人的经验以及在警局的训练,她的车技已经足够厉害。她穿梭在这些缝隙当中,但树木移动过来想要围拢她之前,她已经从那空隙之中飞快地穿梭过去。后面蔓延的黑色浓雾也在这时紧紧跟随着她们,好像要彻底将她们彻底吞噬进去。贝蒂又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又在呼唤自己。她努力让那道声音驱赶出自己的意识,因为这道声音也在一定程度上扰乱贝蒂的思绪,打散贝蒂的注意力——这或许也是他的计谋。猛然地,贝蒂的眼前被两道明亮刺眼的光亮照射到了。猝不及防下,贝蒂的被恍惚了神志与精神。她猛然地打转方向盘,没让这辆车撞在其他树干上。汽车的车胎在道路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贝蒂因为紧急刹车而往前狠狠前倾,额头撞在了方向盘上。她的意识出了艾布拉的身体,而艾布拉也似乎无法维持意识交换的境况,她的意识也从贝蒂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她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贝蒂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依旧用自己最大的意志力睁开眼睛。在驾驶座的艾布拉的身躯彻底昏沉过去,她必须在这个时候继续站起来——她打开了车门。那一道刺眼的灯光照射到她的眼睛上,那是一道车灯。她看见在那灯光里,一道身影疾步走来。她虚弱的身躯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不让她从车上跌落。她一嗅到那样的气味,就顺从地跌入到他的怀抱中。贝蒂紧紧抱着这个男人,她将自己的鼻尖压在他的衣服上。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嗅到了他的味道。在这一场极致的疲劳与困倦中,这一场好像永远也无法逃脱的黑暗与危险中,贝蒂在此时都会认为,这眼前的,是在死亡前的镜花水月。即便确实是,贝蒂也沉迷于这一场美妙的海市蜃楼。她紧紧攀着他的身躯,也感受到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入自己的肩窝。她的眼眶发热,很久以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晶莹的东西,从贝蒂的眼角滑落下来,晕入他深色的衣服布料中。她颤抖的声音呼唤着他:“汉尼拔。”她呼唤一声,就会更加紧地抱着他,恨不得就这样融入他的身躯里去。就是这真的是一场梦幻,她也会在这样的怀抱里死去也不足为惜。她的眼泪顺着脏污的脸颊流淌下来,她紧紧抱着他。在这短暂的瞬间里,一遍遍去呼唤他。她也感觉到——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从未掉落过眼泪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将她的肩头也濡湿了。他在这段时间里紧绷的那一切,深藏的那一切,除了贝蒂能够察觉以外,正在无人可知地——崩裂。这当然不是好的温存时机,他们拥抱的时间没有太长。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这样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贝蒂和汉尼拔同时抬起头来,在抬起头来的瞬间,除了能够看见到汉尼拔的眼眶是微红的,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太出来。甚至,在这样昏暗的黑夜里,不会有人会轻易发现汉尼拔的眼眶是红的,即使是发现,也只会认为那不过是汉尼拔的愤怒造成的。只有贝蒂知道,刚才汉尼拔的情绪是怎么样的。在她凝望汉尼拔眼睛的这个瞬间,汉尼拔用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擦拭贝蒂还残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