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红宝石镶金发簪,兰花花瓣包裹着罕见的红色宝石,纤细的纯金流苏底部各穿着一颗圆润的东珠,虽小,却光泽闪耀,显然是精心保养着的,完全看不出已是几十年前的老物件。姜氏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多少都认出此物绝非一般。毕竟姜氏一族,也是当年朝中富有盛名的大族,其父虽并非嫡出,并未从政,但凭一己之力,曾作为朝廷钦点的皇商富甲一方。姜氏在家族最兴盛之时嫁给顾衍,嫁妆的分量自然是无需多言的。顾云峰当年迎娶第一任发妻柏氏时,姜氏便亲手送过一对极珍贵的玉镯,如今那玉镯已转送至顾云峰的现任正妻元氏。这么多年,姜氏作为整个顾府上下辈分最高的长辈,就再未对任何人送过任何物件,就连元氏后来诞下一儿一女,也都只是常规的贺礼罢了。虽个个都用心且珍贵,却再未有哪个是出自自己的。此时她却送给了欧延的未婚妻一件。……众人慢慢消化着这可以说是相当出乎意料的事实。倒是欧延,从始至终神情都很平静,只轻抚了下景年的肩,低声道:“过去吧,这是舅婆的心意。”景年对这物件代表着什么是完全不知的,闻言抿了下唇,默默起身上前,哪想接过发簪,姜氏顺势又从左手腕取下一只翡翠色的玉镯一并放入她手中。景年受宠若惊,忙跪到地上。姜氏的手微凉,因上了年纪,难免粗糙,却很干燥。“这个你也戴着,太素了,都是要当王妃的人了,阿延这低调的性子,都不知道好好给你准备些首饰,女儿家,这时候可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了。”姜氏扶她起来,带着玩笑,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欧延起身,神情总算有了变化,语气带了丝局促,“舅婆说得是,是孙儿疏忽了。”他都这么说了,景年便也只能接过,姜氏索性直接将镯子套进了她左手腕。景年一时间有些走神,寒蛊虫的经历,多少让她对镯子有些阴影,尤其直到现在,她和临风在祜尾村发现的那只镯子还下落不明。此物究竟为何,竟会让景向岚如此看重…………“你这手腕,是怎么回事?”耳边传来姜氏的询问。景年回神,这才发现是自己右手在这抬手接发簪和镯子的过程中,衣袖朝下露出了原本遮挡的部位。她中蛊虫的位置,就在当时戴着那只镯子的右手腕上。一道纵深的伤口,现在虽已长好,但短时间内,疤痕还甚是明显,甚至还有些可怖。景年索性这些天日日在手腕上缠了纱布,眼不见为净。若不小心被人看到,问起来,也好解释。此时被姜氏看到,她也未慌,只平静道:“前些日子在房里收拾东西时,不小心划伤了,只是小伤,如今已快好了。”姜氏这才了然,又一声轻叹,“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种事交给下面的人做便是,以后可莫要再这么不小心了。”景年自是好一阵点头。才刚起身,堂外便有小厮来报,“老祖宗,老爷回来了!”景年心一提,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顾云峰回来了。众人果然闻言都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整齐地朝门外看去。景年也忙与欧延一同退到座位边。没多久,门外走入一人,一身朝服未褪,身姿笔挺,步伐矫健,两鬓微白,一身儒雅之气,并非强大到叫人不敢直视的气场,而是会不自觉间吸引人目光,介于温和与高冷之间的微妙平衡点。他应是很注重保养的,欧延说他四十多岁,身型却未走样,维持着极好的状态。这便是如今顾府的当家…………景年若有所思,随着顾云峰走近,看清了他的五官,又是一怔。他的眉眼……简直与顾然如出一辙。在场的其他几个顾家公子,再找不出一个能相似到这种程度。……正发呆间,顾云峰已入堂先与姜氏行了礼。“你来的正是时候,前些日子应是已在朝中与阿延打过照面了吧,快让他带着媳妇儿跟你打声招呼。”姜氏笑着招呼他坐下,慈眉善目地望着欧延与景年的方向。“臣因朝中之事来迟,还请王爷莫怪。”顾云峰未急着坐下,而是又恭敬地向欧延见礼。血缘上,他虽是欧延的表舅,但作为臣子,这种礼数还是失不得。顾云峰的声音与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都是很温和的,带着厚重,此时欧延还未回应,他便只低头,并未冒然抬起或主动说什么。“晚辈见过舅父,您千万莫要这么说,朝中事务繁忙,还劳您专程赶回来,不知可有耽误正事?”欧延自然是摆足了晚辈的谦逊。“无碍,快都坐下吧。”随着顾云峰示意,堂内众人才纷纷落座,欧延趁着这时主动带着景年上前,正式地向顾云峰做了介绍。景年好不容易平复了片刻的心又禁不住提了起来,此人毕竟是欧延的长辈,同时也是朝中重臣,顾氏的光环之下,她怎么可能不紧张。“母亲应是已转交过贺礼了吧。”顾云峰并未对景年作任何评价,只目光温和地在她面上停留片刻便移开,转向姜氏与她身旁站着的元氏。“你一进宫,这时间就没个准,也就没等你了。”姜氏当着众人的面,对儿子的语气甚是熟稔,见他一身朝服未褪,便对元氏道:“先让他回房去换身衣裳吧。”元氏闻言顺从地点头,景年趁着他们二人从面前经过的机会,微抬眼帘快速扫过这夫妻二人。顾云峰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儒雅的读书人,与元氏温婉的气质倒是相配,原本二人未站在一处时,景年还会因为他们年龄的差距而难免觉得微妙,现在再看,又默默打消了这念头。……“听闻如今四表哥的丝织坊,如今生意是越发红火了。”待他们离去,破天荒的,欧延主动开起了话头。景年目光一动,移向对面坐在顾然右侧的顾靖。:()若情亦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