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打坐的伏青骨,在僧人们的诵经声中睁眼。她将灵力导回丹府,随后接住掉落下来的玉佩,将其挂在腰间,下地活动筋骨。院中有人在练剑,不用想便知是素月。伏青骨开门,来到二门,几个起落跃进内院,摘了一截树枝,攻向素月。素月一笑,剑尖一点,向她迎去。两道身影穿梭在山石树影中,身姿矫捷,剑气凌冽,将黄叶搅得满庭飞舞。伏青骨手中的树枝被削秃,顺手又换了一根,随后蕴以真气,将素月逼退。东厢的门也开了,楚屿芳穿戴整齐地出来,面色红润,眼眸清亮,精神气色都要比昨夜好上许多。嬷嬷送来绣袍往她身上披,却被她按下。“嬷嬷,我不冷。”她看着园内过招的二人,只觉得身上也热了起来,抬脚朝园子里走去。伏青骨见她过来,将手中树枝扔给她,“少谷主,同素月仙君切磋的机会可是难得,还不请教一二。”楚屿芳接住树枝,随手一挽,冲素月道:“屿芳还请仙君赐教。”素月震去剑身锋利的灵力,“出招吧。”楚屿芳脚下一点,飘然而至。素月提剑一挡,即知其深浅,她将剑一抛,钉入一旁地面,再并指为剑,同楚屿芳过起招来。嬷嬷过来对伏青骨小声问道:“这素月仙君下手会不会太重了?”“不会的,她有分寸。”素月一招一式,并无杀伤力,她只是在给楚屿芳喂招,助其活络筋骨,打通灵脉。伏青骨问道:“少谷主昨夜可歇息得好?”“这心头无事,便睡得安稳了。”嬷嬷欣慰道:“以往稍有风吹草动,就睡不着,昨夜禅院里那般嘈杂,也没见她被吵醒。”“难怪精神头不错。”伏青骨观楚屿芳底子虽虚,可身法却灵活飘逸,与昨夜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判若两人。若不是沉疴压身,说不定还是个修习剑术的好料子。嬷嬷好奇问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听动静像是前院外头传来的,仙子可清楚?”伏青骨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逮住了一个贼人。”听昨夜那动静,颜恻这回受的教训应该不小。嬷嬷越发好奇,“什么贼人这般大胆?连浮屠禅院都敢闯?”“色胆包天的贼。”“啊?那岂不是登徒子?”可不是?正经人谁会翻墙越窗,偷进女眷房间?“算便宜他了。”嬷嬷扫了院中三人一眼,心说若是那登徒子落在这三位手里,可没好果子吃。院中,楚屿芳的动作慢了下来,气息也逐渐紊乱,应对素月的招式也逐渐吃力。素月收招,对楚屿芳道:“今日到此为止吧。”楚屿芳没逞强,她此时已力竭,再走两招自恐怕就要丢人了,见素月叫停,也收了剑招。她平复气息,朝素月一礼,“多谢仙君承让、指教。”素月露出笑容,“少谷主不必客气。”楚屿芳悟性、反应其实都很不错,奈何先天亏欠太多,底子太薄,体质限制其造诣,令她于剑道之上难有突破,实在令人惋惜。她对楚屿芳邀请道:“既然同住此处,晨起不如一同修炼、切磋,如何?”楚屿芳欣然道:“求之不得。”适当活动,也可强身健体,何况素月剑术高超,跟她切磋是她占便宜。伏青骨自是无异议。僧人们早课结束,素月收起剑对几人道:“时辰到了,师兄和弟子们等着议事,就不奉陪了。”伏青骨问道:“凌霄掌门可是今日到此?”“约定的日子是今天,若无意外,他应当会来与我们会合。”伏青骨点头,表示知晓。素月见她没有别的事要问,就先走了。伏青骨盘算,凌霄一到,除紫霄雷府、赤火宗以外的仙盟五大派就齐了。一旦结成新的仙盟,便是与魔族正式宣战,届时局面如何,尚是未知之数。唯一能预见的就是,那将是一场无人能避免的狂风暴雨。伏青骨望着祥和宁静的寺院,隐约嗅到一缕沉郁的气息。素月离开后,伏青骨与楚屿芳在园中,一同用了朝食。饭毕,楚屿芳替伏青骨诊脉,却发现她的境界跌落,修为也被压制,顿感惊讶。“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直以为是伏青骨自己压制了灵力,原来并不是。“此事说来话长。”伏青骨将事情原委,向楚屿芳一一道来。解开禁术,分元换丹,又助白虺飞升,灵力一旦耗尽,境界自然无法维持。过后又被青阳君落下封印,往后再想突破境界,恐怕会十分艰难。楚屿芳听完,满脸忧色。神族落下的封印,非寻常之力可解,伏青骨原本已至元婴大圆满境界,只差一步便能踏足化神境,现今止步于此,怎能不让人惋惜?“我能活下来,保有这般修为,已是幸运,总比刚从荒剑山上下来时好太多。”,!伏青骨见她秀眉紧皱,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何况还认识了你们这些朋友,想想也没甚可遗憾的。”此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楚屿芳心头稍宽,“还有白师兄。”她随即叹道:“我没想到你能为白师兄做到这种地步。”本以为在两人这段情谊中,白师兄所倾注的感情更多,却不想伏青骨也不遑多让。得她这般眷顾、付出,谁又能甘心放手?难怪白师兄得了封诰还跑回来,痴缠不休。提到白虺,伏青骨神色柔和了几分,“若不是他,我恐怕也不知死过几回了,我跟他谁为谁付出更多,已经难以清算,也不必清算了。”一句‘不必清算’说得楚屿芳心头愁闷,伏青骨和白师兄两人,好不容易相守,可前途却一片茫茫。她陷入纠结,不知当下该不该将那拾忆丹给她。伏青骨见她面色不霁,关切道:“怎么了?”“没什么。”楚屿芳摇头,暂时将此事按下,继续为伏青骨诊脉。她探到伏青骨丹府内有异样,“这就是魔种?”看来兰覆和莲衣将魔种之事,也都告诉了她。伏青骨点头,“没错。”随即,她放开对魔种的钳制。魔气立即爆发出来,她的眼睛也逐渐变成了血瞳,脸上也罩上了一层冰冷的阴影。楚屿芳手一颤,却见她又很快将魔气压制下去,两眼恢复了清明。伏青骨对她笑了笑,问道:“吓着你了?”说没被吓着是假的,以伏青骨的修为,若真被魔种操控,此处谁能有把握能制服她?楚屿芳冷静下来,犀利地问道:“你留着它,真是为了找到克制魔族的办法?”她可不像兰覆和莲衣两个丫头好糊弄。对于楚屿芳,伏青骨不打算隐瞒,也根本瞒不过。她将魔种重新封印,使它探听不到自己和楚屿芳的对话,然后低声对楚屿芳道:“不,我留下它,是为了进入雷泽。”楚屿芳豁然起身,不可置信道:“什么?”伏青骨抬头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要入雷泽,回到紫霄雷府。”——————分界线——————主持完早课,枯禅从主殿出来,便见席玉倚在殿外的柱子旁,显然是在等他。“席玉仙君何时来的?”“刚来不久。”“为何不去禅房等?”“来听听经,顺道看个热闹。”席玉话落音,‘热闹’就从殿里出来了。他招呼道:“颜恻少君,哦不,六净师傅,早啊。”六净臊眉耷眼地抬头,没好气道:“你是闲得没事干,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席玉点头,“没错。”他居然还敢点头?如果不是他告诉自己楚屿芳入禅院的消息,自己怎会翻墙去私会?又怎会阴差阳错地撞见伏青骨,然后被抓住剃了度,出了家?六净觉过味儿来,“你是故意告诉我少谷主消息的?”“没错。”“阴险!”席玉反问,“若是别人告诉你,或者你自己打听到了,就不去翻墙了?”六净语塞。席玉耸肩,“那不就得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谁说的,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他这模样,实在欠揍得很,六净忍不住撸袖子。枯禅道:“六净,你又想犯戒?”六净立即僵住,然后瞪了席玉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在枯禅身后。这老和尚看着慈眉善目,可却心黑手狠,昨夜那一通板子下来,自己的屁股,恐怕半个月都沾不得凳子了。“还是大师教导有方。”席玉看了眼朝这头走来的颜崟,将幸灾乐祸地笑容一抹,招呼道:“颜掌门,这么早?”颜崟远远看着这死狐狸在欺负六净,就忍不住过来了。六净眼巴巴地看着颜崟,指望他替自己主持公道。颜崟还没开口,席玉就盯着他眼睛下的青黑,问道:“颜掌门这是一夜未眠?”随即,又盯着六净光秃秃的头,满脸同情地对颜崟叹道:“也真是难为你了。”颜崟差点没背过气去。枯禅咳嗽两声,席玉笑眯眯闭了嘴。这时几名弟子从大殿里出来,枯禅叫住他们,然后对六净道:“六净,随师兄们去做功课。”“是。”六净依依不舍地看了颜崟一眼,然后跟那几名弟子走了。一团黄色毛球从门后滚出来,跟着几人屁股后头跑。席玉见那黄色毛球脖子上,似挂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不禁眯起了双眼。这四脚蛇不跟着他小师叔,跟着颜恻干什么?枯禅见颜崟和席玉二人都盯着六净瞧,便道了一声佛号,唤回二人注意力。颜崟也不管席玉还在场,着急道:“大师,既然我儿已入佛门,大师何时替他驱魔?”席玉知枯禅昨日封印魔眼,亏了灵力,便接话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颜掌门又何必急在一时?”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颜崟呛道:“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席玉反唇相讥,“如今也不是你的了。”“你!”颜崟气得眼冒金星,然后脸色发青,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席玉呆在原地,瞪着地上抽搐的颜崟,心虚地对枯禅问道:“这跟我没关系吧?”枯禅叹气,随后蹲下伸手往颜崟胸口一点,颜崟立即吐出一口黑红的血,然后幽幽转醒。席玉将人扶起来,关切道:“颜掌门,你没事吧?”颜崟翻着白眼,已懒得跟他置气了。“颜掌门是因早前灵力耗损太大,近日又伤感太过,郁结于腑,这才不堪刺激,导致急火攻心。”枯禅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擦嘴,“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席玉松了口气,若他真将人给气死了,倒是罪过。枯禅对颜崟道:“想要替六净拔除魔种,还得去请一人。”颜崟霎时恢复精神,擦了擦嘴,问道:“谁?”枯禅道:“伏施主。”颜崟立马跳起来,“那我马上就去找她。”席玉凉凉地提醒,“六净昨晚可是翻了她的窗,爬了她的墙。”颜崟一僵,又恨不得将六净抓回来扇两巴掌。这混账东西,一天天都是干的什么事!颜崟看向席玉,硬生生朝扯出一个笑容,“席玉仙君,你跟伏仙子交情好,不如帮我这个忙?”“好啊。”席玉爽快答应了,然后又道:“不过得等这两日过后。”颜崟急道:“为何?”席玉直言道:“怕治好六净后,颜掌门出尔反尔。”这死狐狸,怎么这么精!颜崟干笑道:“怎么会?我颜崟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席玉抱胸往柱子上一靠,挑着眼尾审视他,“这可难说。”颜崟只好妥协,苦巴巴地道:“过两日便过两日吧,还请席玉仙君将此事放在心上,颜某感激不尽。”枯禅笑眯眯地看席玉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然后对他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仙君不如与我移步禅房一叙。”席玉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多我一个如何?”一道声音凭空传来。枯禅大师望向禅院大门,一道墨色人影迈进院子,然后身影一动,便来到了三人面前。他对枯禅大师行了一礼,“剑阁凌霄,参见枯禅大师。”:()伏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