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宋英粲状态好,他随时都可以来。但是何野几乎没有在晚上特地过来看她,除了过年。当何野悄悄打开宋英粲的卧室门时,宋英粲正背对着门的方向躺着,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在看。一听到开门的响动,宋英粲如临大敌地把手上的东西藏到枕头下,很慌张地背过身。何野怔了怔,下意识问:“妈,那是什么?”宋英粲不说话,犹如犯了错误的小孩,眼神胆怯,掩耳盗铃一般把东西又往枕头深处藏了藏。“是什么?”何野尽量用柔和下来的声音问她。神经科专家已经来检查过收到你的爱了晚上七点,何野站在急救室的门外,等了很久很久,他先等来了江助理的电话。“何总,我爸的手术成功了。”江助理的声音很疲惫却充斥着喜悦,又补充一句,“期间有出现一点问题,好在最后结果不错。”何野很轻地嗯了声,想起在自己母亲的手术室门口说恭喜似乎不太好,就挪到医院外面的草地上,郑重说:“恭喜。”“何总。”江助理握着电话,鼻音很重,又叫了他一声,“何总。”何野正奇怪他为什么如此反常,就听见江助理很小声地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就挂断了。可能家里有事的人能互相共情,何野只当他现在心理脆弱,并未多想。同处于一片月光下的杭州人民,各自也有着千差万别的命运。何野沉默地在停车场附近的栏杆处抽烟,栏杆外有一排卖东西吃的小推车,有老板的手伸进来做生意。何野摇头拒绝向他递过来的烤香肠,低头瞧见一个很小的小孩正在外头扒着栏杆,葡萄大的眼睛盯着他。小孩很害羞,被何野察觉后就跑走了,抱着她妈妈的腿。她父母一起摆摊,一个炒饭,一个做炸串,虽然看上去不算很富裕,但父母间互相递佐料瓶子的动作,亲密无间。“要来一份炒饭吗?”女人假装怪罪地轻轻拨开小孩,对着何野十分客气地笑道。何野顿了顿,同样回敬她微笑:“好,来一份吧,谢谢。”
何野抱着一盒炒饭坐在医院小门的台阶上,双腿蜷缩着,他不饿,就很慢地吃。吃着吃着,他停了下来,手袖在眼眶上胡乱地擦了把。他难受得想呕吐,但是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于是只好默默地在风口处继续吃饭。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就是想起了宋英粲藏在枕头下的照片,那是何野小学作业拍的“我们一家人”,他,宋英粲,还有何大军。照片摩挲得光溜溜的,掉了一部分颜色,就像美好的时光随之褪去。彼时他是天之骄子,彼时他很幸福。何野咀嚼的动作一滞,看着地面,忽然发疯似的把饭狠狠摔进垃圾桶,再站起来的时候,原本的忧伤被冰冷的怒意取代。宋英粲被推出手术室后,待在特护病房里,护工在一旁叹息。见到何野进来探望,她看了看宋英粲,随何野出门。两人走在透着凉风的一楼大厅里,护工率先站住脚跟,说:“何先生,这张照片,我知晓。”“那么不告诉我的理由是什么。”何野并没有用质问的语气,很平淡地问她。护工说:“这是宋女士的情感寄托,宋女士说不能告诉你,否则她就不活了我不敢冒风险。”“哦。”何野像是接受这个回答,又问:“我妈有时是装病,对吗?其实并没有你们口中那么严重,对吗?”“也许是,但是——”“那么装病的理由呢?”何野又问。护工闻言抬头看他,恍然间从那双反射着医院顶光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何野正平静地盯着她,眼中光斑在抖。“也许就像小孩子哭闹要糖吃吧。”何野明白了,故作轻松地深呼吸一口气,医院的穿堂风吹过他薄薄的衣衫,他的脊背上一层冷汗。站在走廊里的何野终于搞明白了困囿他好多年的牢笼,此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人可以倾诉。于是他挣扎很久,给姜山发去短信:你有找到东西吗?姜山的电话回得很及时,那头有风声,姜山的声音不太流畅,说道:“找到了一封遗书,我正在回伯明翰的路上。”“有话对我说吗?”姜山又问。何野没说话,盯着自己的鞋子。姜山立马就觉得他不对劲,追问他:“你状态不对,今天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事?”“专家说的是真的。”何野沉闷地回答他。那头愣了一下,笑了一声,说:“这样啊。宋阿姨也许只是想你多去看看她,有什么错呢?”姜山的声音太随意,就像吃完晚饭对他说了句“今天终于轮到你洗碗”一样轻松自在,瞬间消除了何野一大半的烦躁。“或者换个思路想,从前她真的病入膏肓,现在慢慢地在治好了,她怕你开始不重视她了,所以用这么可爱的方式来寻求你的关注。”姜山的声音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让他逐渐卸下防备。姜山温声劝导:“这不是错,对不对?”何野听着听着,忽然对着医院外的那颗小树苗红了眼睛。“姜山姜山”何野的声音染上哭腔,但又刻意地保持着最后的体面和冷静。姜山“嗯”了一声,轻叹:“我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