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的车稳当地停在万通俱乐部的门口,他换了一身烟灰色的轻薄款西服,跨出腿的时候,他得体得像是要去参加发布会。接待人很客气地把他引进去,到何小姐的包间里,当打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浓稠的麝香味和酒臭味像混合发酵了一样钻出来。他姐确实是出息了,点了两个男陪侍,三人歪歪扭扭地各自找了个角落倒着。何野很镇定地看了身后的接待人一眼,说:“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他们说说话。”“啊好的,好的。”接待人一点头,就把门关上了。何野把锁往左边一拧,慢条斯理地把西装脱下来,然后领带,最后眼镜。盯着面前四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你是不是在说谎酒吧的清洁工先听到了包间里的躁动,她拍着厚重的大门,大叫道:“来人啊快点来人啊!里面打架了!”等几个保安打开门锁闯进来的时候,包间里一片狼藉。何野像一个恐怖的失控的狼,压着其中一个男陪侍在地上打,挥出的拳头扬起一片鲜血。一颗牙齿悄无声息地掉在深绿色的地毯上,底下传来一声极其虚弱的呼救。“打死人啦!”不知谁叫了一声,保安从刚才的愣怔中回过神,终于发觉进门还温柔的西装男人现在像个地痞流氓。两个保安把失控的,瞪着一双血红眼睛的何野架开,并报了警。“先生,你冷静一点。”经理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惨状,十分惊讶。“我怎么了?”何野强忍住鼻尖泛起的酸涩,脸上还是冰冷的模样,他从不展示在外人面前的,毒辣的眼光在这群人身上环视一圈。是,他承认,他就他妈的是个混蛋,是个疯子,他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宽容,都他妈的是装的。他本质和何大军就是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太会伪装,而且不擅长发泄。但他今天打了个爽,他把他所有的愤怒都爆发了出来,他抬眼看向这个包间,里面的酒瓶都碎了,窗户破了,桌子被掀翻,他竟然觉得好高兴,好舒服,好像它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委屈得双眼发红,可是别人却以为他还要打人,连忙把他架得更紧。最后盛逾海接到电话来了,和俱乐部的人商量了下,他会出全部的医药费和修理费,然后把狼狈的何野带走了。打了一架,何野恢复了冷静,低头坐在副驾驶上,像个等挨骂的小学生。“厉害。”盛逾海口气有些揶揄,“跑出来打一架,还骗我说是吃饭去?”“你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盛逾海趁着等红灯,问他。何野保持缄默,放下来的挡光板遮住了一大半的阳光,他漂亮的,低垂的狗狗眼阴沉着,但圆润的鼻头被阳光描绘出一圈金边。盛逾海握了握他的手腕,眼神逐渐凌厉,嘴动了动,只是皱眉叹气。“边吃饭边等吧,我看你真是要崩溃了。”盛逾海收回手,放在挂挡上。当天下午四点多,何野坐在警察局里继续查各种航班的时候,感觉后背一阵疼。被人掀开了衣服看,才发现背上全是血,他的黑色衬衫看不出来。“你不疼吗?”盛逾海低下头看他的背,把黏在背上的衣服撕开,伤口很长,应该是打架的时候被碎玻璃划开的。何野摇摇头,继续趴在电脑屏幕前搜索。“去医院,不然你撑不到去见母亲的,我们有可能会去英国。”盛逾海这次没有顺着他,拽着他出去。何野现在依靠他的力量,没有多余的反抗,就去了医院缝针。没想到麻醉剂才刚注射进去,他就两眼一黑,昏倒了。
醒来时,他躺在病床上,大脑空空地盯着天花板,眼神茫然。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不重,但是尼古丁却让他有一种不太恰当的放松感。他平躺着,手升起来看被缠上绷带的手指。这时,风吹进来,他就忍着痛侧过头去看。一个长发男人趴在窗户边上,半个身子探出去,西装裤上吊着一串金色的车钥匙,随着臀部的小幅度晃动而反射着病房内的光。“哟,醒了。”沈培风像一直在等着他,很快发现他睁开眼,而后不怀好意地笑了声,挑眉嘲弄,屁股还是对着何野。何野疲于面对这个人,尤其因为这个人曾被他设计陷害过。沈培风终于舍得把身体转过来,肩膀耸起,手肘撑在窗台上,整个人很悠哉惬意。“杭科的总裁。”沈培风头昂了下,“笑死人了。”何野闭上了眼,然后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原来是沈培风拿出手机在拍照。“你也有今天。”沈培风摇头啧了几声,心情好的不得了,“太有意思了,大叔。”何野像是被他弄烦了,强撑着没露出半点疲态,没什么情绪地说道:“看够了?”“闭嘴。”沈培风好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在面对依旧不肯服软示弱的何野时,又摆出一副世家公子的高姿态来压迫何野。何野本来就不想说话,才闭了嘴。“跟我去英国。”沈培风说。何野用探究的眼神瞧着他,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培风懒得解释,调侃一句:“你毁了全胜会,最后还得靠全胜会。”“你的报应。”沈培风踹了脚折叠椅,说不上是嘲讽还是生气,总之何野听出来沈培风能找到他妈。何野被几个保镖架起来往外面走的时候,盛逾海和沈培风站在角落里,一个朝东面,一个歪着朝西北,应该是说过话了。盛逾海看何野走过来,然后说:“何野,你随他去吧,我还有别的事需要做。”发小不去,何野开始下意识的紧张,眼神询问为什么。盛逾海安抚的笑了声,激将法一样的反问:“我不在,就不会想办法了吗?”这招只有很少数何野心情好的时候管用,何野平静地看着他,垂下眼眸,忽然觉得好像确实应该如此,别人又不是一直围着自己转的。但是何野又思考沈培风为什么会帮他找人。像刚被抓住的小偷,何野被两个很高大的保镖押进车里,关门锁上。沈培风看着窗外,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不过时不时的眼珠转过来,正大光明地瞥何野几眼。何野煎熬了快半小时,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带着戒备。“两个选项,你可以自己猜。”沈培风拢了拢头发,眼里戏谑,又有几分孩童般的顽劣,“一,姜山替我结婚。”“二,姜山跟我合伙。”何野愣了愣,搭在车门上的手微不可察地抓紧了。从到浦东机场,再从机场飞到英国的这两段路,何野没有再说一句话。伯明翰,晚上十点,阴雨。从伦敦机场出来,沈培风上了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