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曙坐在内殿的床上,星黎俯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星赐下的是死手,专门往他眼睛去,几乎是想要把人打瞎。
贺曙一言不发,表情也是一脸冰冷,没有什么变化,以至于星黎以为自己上药时听到的抽气声是错觉。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过他的眼角,轻轻呵气吹了吹。贺曙整个身子一颤,捉住了星黎的手腕,但是这一捉,却令星黎的手抖了一下,贺曙疼得脸色发白,鲜红的唇轻轻颤抖,那伤口再度裂开。
星黎皱眉,“真不小心。”
星黎拂开了贺曙的手,她施了个清洁术,又到了止血粉上去。贺曙紧紧地抿着嘴,脸色发白,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
星黎又换了药,又往贺曙的唇边吹了吹。贺曙下意识抓住星黎的手,却扑了个空。
“星黎……”贺曙咬牙,瞪着星黎。
星黎侧头,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又继续上药。
上完药之后,星黎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被星黎看着有些羞恼又忍不住冷嘲热讽道:“怎么,又想从我这里套什么话?我以为你敢明晃晃的把星赐带进来鬼混,就已经胸有成竹了呢!“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星淮呢?”星黎放好了手里的药。
箍魂印重新被种下,并且位置在眼睛这件事情并不难发现。他如今受制于星淮。即便是星淮已经用不上星赐,但是对于一把能够压制他的武器,星淮一定容不下,但是贺曙没有说。
不论是从哪方面去看,贺曙都没有保下星赐的理由。
除非他并不是忠于星淮,可如果贺曙打算反抗星淮,那么为什么在她试探的时候,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他现在能够合作的,只有她。
“我只是很好奇,无论是你和阿赐的私交还是你和星淮如今的关系……你似乎都不应该保下阿赐。”星黎又追问道。
贺曙同样看着星黎,与之对视,“那你呢?像你这样翻脸无情的人,既然已经打算和星淮合作,不应该是献上星赐作为诚意吗?你信不信,如果你现在把那把刀交出去,或是毁掉,星淮一定会解开你身上的灵力桎梏,说不定还会停了你的禁闭。
你无论是真的忠于他还是别有所图,这样不是更方便吗?星黎,你这么擅长权衡利弊的头发,怎么这个时候倒是拎不清了?”
他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又克制不住地攥住星黎的手腕,伪装了许久的冷漠彻底破功,刚上好药的伤口又溢出血,“就这么喜欢,还是说愧疚?可惜啊可惜,你明明那么喜欢他,不还是和一堆人纠缠不清,除了人尽皆知的那几个,还有我,还有……你那么喜欢他,不还是杀了他,现在做出这副样子又是给谁看?他那么喜欢你,不是还是生来就是背刺你。”
“啪——”
星黎甩开了贺曙的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贺曙咳出了一口血,他脸上浮现了一道巴掌印,为人有些怔冷。眼睛泛起一股热意,痛楚从伤口一路蔓延到全身。
他忍不住看着已经没了表情的星黎,却难得的感受到了痛快,他不顾自己唇边的血,继续嘲讽道:“听说你还差点因为这样的事生了心魔,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真的有心。只是可惜,星黎,你为数不多的一点子真心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既然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去星淮面前揭发我呢?”星黎一只膝盖跪在床上,另一只手掐住了贺曙的脖子,她力气不小,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按你的说法,现在的我还不是最可笑的,你应该去告诉星淮,让星淮逼着我做决定,让我亲手折断了那把刀,那才是最可笑的。去啊,为什么不去呢?让我一无所有,彻底失去星赐啊。”
星黎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收紧,贺曙忍不住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明明她现在已经被封了大部分的灵力,她不是对手,他只需要稍稍出手,就能够挣脱。但是贺曙却觉得,仿佛还是曾经他受制于她一个人的时候,他摆脱不了她,只能被迫的承受着她所给予的一切,无论是痛苦还是快意。
空气越来越稀薄,他觉得两眼发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就连她的面容都要看不清楚,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消失。
不、不会消失的。
她还在,脖颈处远远传来的痛意就是她还在的证明。
可是下一刻,她收回了手,贺曙还没来得及捉住她的手,紧接而来的就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冷静了吗?”她的声音难得这样清脆。
贺曙剧烈的喘息着,他的视野渐渐清晰,思绪却还没回来,他失神地坐在床上,整张脸已经通红,泪水无知无觉地落着。无尽的疲倦传来,几乎盖过了痛意,他闭上了眼睛。
四周陷入了一片的安静,他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只是很快,他身上就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她施了清洁术。
她的手落到他腰间,像是在取什么东西。贺曙没有阻拦她的动作。
悠扬的箫声在玉沙殿中响起,是一曲极为清幽的小调,像是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宁静幽远。
他感到了难得的情绪,在这些时间,他总是痛苦、烦躁、不甘、压抑、暴躁……种种负面的情绪将他包裹,几乎要撕碎。
他是极为优秀的音修,吹出的曲子总能牵动人的情绪,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安抚自己的情绪,生理与心里上的痛苦反复折磨着他。
星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