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丝期望拨出那个烂熟于心却没有保存在通讯录中的号码,她甚至不确定这个号码是否还能接通。几秒钟后……“喂?”仅仅是一个字音,闻听语也确定了那人身份。“你在哪儿?”她对着手机,问题也很直接。沈落白的声音缓缓传来,“有事么?”闻听语:“我想来找你。”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愣了下,半响才问出声来,“闻听语,你很闲?”“我挺忙的,不过……”她话音一转,语气比之前更加轻快,“突然发现一个胆小鬼,想要捉住他。”“闻听语……”“嗯,我听着呢,你喊我也没用,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有事。”他仍然是用那简简单单的话堵住她。闻听语低头看向脚尖,她沉默的时候,对方也未挂断。她这人心思敏感,最喜欢抓细节,这人从来不会挂她电话。过了半响,她对着手机叹气,似无奈,“好吧,不打扰你了,再见。”沈落白自然听出她语气低沉,像是一块坚硬的碎冰在心上划了一道痕迹,又冷又伤。他微微启唇,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隐约听见一道咳嗽声。沈落白撇头望了一眼,握着手机的力道紧收了几分,最后被手机收入的声音就两个字:“再见。”通话结束,闻听语一直站在街口,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系统自动熄屏。她抬头望向天空,手臂遮掩视线。夏日的午后天气闷热,时而有阳光,时而便阴暗,好似要下雨。“咳——”“咳咳——”咳嗽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得心慌。沈落白收起手机,弯腰拿起床头的开水瓶出去。走廊的角落摆放着巨大的热水器,偶尔会有人过来。沈落白接了半壶开水回到房间,又拿干净杯子倒了小半杯,热水静置。他动作熟练的拉开抽屉,里面各种摆放着各种药物,他能准确无误的拿到需要的东西。做完这一些,他拉开凳子坐在床头,安静的盯着床上的女人。坐在床头的中年妇人双目无神,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沈落白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她,在这狭窄的出租屋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凄凉。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手指碰过杯壁试探水温,再将刚才收起的药全部递过去,“吃药。”东西手动嘴边,那女人却连连摇头,“我不吃,快丢掉!那是毒药!”沈落白深吸一口气,耐心的举着水和药,对那女人说道:“妈,吃了这些东西,我带你出去。”女人还是摇头,她突然掀起床上的薄毯,不慎打翻水杯。温热的水落在手背上,湿了床面。沈落白只觉得心口沉郁,像是被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将药重新放下,重新换了一杯水。邱惠仪又发病了。从记事开始,总会听到周围邻居的闲言碎语。他的父亲是个老实农民,挣得都是苦力钱,到最后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旁人对他的道贺也夹着玩笑意味,只因为他娶的妻子有缺陷。父亲对于旁人的话并不在意,努力照顾妻子,砸锅卖铁都要送孩子去上学。他一直记得父亲跟他说的话,“咱们家里穷,你要努力读书,走出这个小地方。”否则,没有文化只能在这小地方无限循环痛苦。所以后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都抓紧一切机会,让自己能够正常上学。前几年邱惠仪的身体状态还不错,虽然有时候神叨叨的,但日常生活没有问题。可这两年邱惠仪的病情加重了。犯病的时候什么话都不听,就像刚才那样,完全不配合。他靠着大学兼职的钱在距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屋,这里的环境真不算好,但胜在方便。从到医院实习开始,每个星期的休假时间都不固定。上班的时候,他只能打开屋子里的监控,从外面把门关上,防止邱惠仪乱跑出去,又要随时监控她是否发生意外情况。下班之后回来照顾邱惠仪,大部分时间她是清醒的,但即便是清醒的时候,两人也没法像正常母子那样交流。沈落白的生活很简单,不断学习、工作赚钱,照顾母亲。-等到沈落白重新把药和水准备好时,邱惠仪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她闭着嘴,没再神神叨叨的讲话。见儿子送上来的药,她一点没抗拒,乖乖的服下。刚才洒在床上的水渍还未干,邱惠仪的手掌按在那处,回想着自己犯病时制造的麻烦,眼里满是心酸,“落白,我想回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