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是他的磨牙工具,长大后还被他拿去垫过桌腿,所以刚看到这枚云纹金牌,他一眼就认出了。若所料没错,眼前这个叫小舟的少年,恐怕就是二叔公晋王的后人。尤其对方身怀造船的图纸,这个可能性就更大了。小舟闻言迟疑了一下。李禅秀见他颈上有伤,面色苍白、两颊浮红,明显正在发热,须得赶紧救治,又道:“罢了,我就叫你小舟吧。不知你知不知道这枚云纹金牌代表什么,若知道的话,想必应该明白,我是你……嗯,应该是你的亲戚。”也不知小舟是晋王的第几代后人,无法确定关系,李禅秀只能先这么说。小舟听了他的话,眼神却露出一丝茫然,接着又忐忑不安地摇了摇头。他确实在父亲醉酒后,听对方吹牛说过他们是什么王爷的后代,但父亲醉酒时,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不仅母亲不信,爷爷奶奶也说父亲在胡说。可现在,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却说他们是亲戚,他、他怎么敢认?万一太子弄错了怎么办。小舟愈想愈惶恐,忙再次摇头。旁边董远却“咦”一声,惊讶道:“亲戚?真的吗?不过你们的眼睛确实有点像。”小舟闻言,又一僵,愈发茫然。李禅秀含笑,道:“是吗?”说着起身,对两人道:“既如此,你们就先与我回去吧。”一听要跟他一起去军中,董远却再次警觉起来,趴在地上压着那些图纸不动。李禅秀无奈,道:“董远,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你朋友考虑吗?小舟颈上的伤应该不轻吧?他正在发热,需要救治,你没发觉吗?”董远一僵,扭头仰起脖颈看向小舟。李禅秀同样看向小舟,向他伸出手,温和道:“我看董远缠住眼睛的布条上有草药汁,他的眼睛应该受伤不久?或许还有得治,你不想让你朋友治眼吗?天下闻名的孙神医现在就在我们军中。”这下不等小舟反应,董远立刻爬起,道:“去去去,我们去!”但语气一顿,又道:“不过你得保证,真能让孙神医给小舟治伤。”李禅秀含笑:“君无戏言。”小舟迟疑一下,也终于握住李禅秀伸出的手。一行人走出破庙时,小舟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迟疑想:真的像吗?他真的跟北朝太子是亲戚?回到军中,李禅秀立刻让人去请孙神医,同时让人送些饭菜来。两个少年一路逃亡,忍饥挨饿,两个馒头根本吃不饱。另外小舟颈上有伤,李禅秀特意交代给他送流食来。孙神医很快拎着医药箱来,鉴于董远后来真成了独眼,他的伤自己估计治不了,于是请孙神医帮忙医治。至于小舟,只是外伤的话,他治就行。不过解开小舟颈部的布条,看见伤口的瞬间,他还是禁不住皱了皱眉。对方颈部显然是被利刃划伤,再深一点,估计就可能会没命。但即便当时没伤及性命,现在天气炎热,加上伤口没得到很好的救治,已经出现化脓情况。难怪会发热。李禅秀蹙眉,忙让人将麻沸散拿来,又让人将用开水煮烫过的工具递来。
旁边董远正被孙神医解开布条检查眼睛,却时不时关注这边,期期艾艾道:“太、太子殿下,小舟他是为了救我,才被薄胤手下打伤的,你、您一定要救他啊。”李禅秀无暇与他闲聊,只“嗯”一声,视线专注落在小舟的伤上。孙神医倒是一把将董远的脑袋又掰回去,道:“小子,别乱动,眼睛不想要了?”董远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念叨:“不是说好了,让神医给小舟治吗?”孙神医老神在在:“放心,殿下是我徒弟,医术好得很。”这段时日跟李禅秀一起在军中,他已经见识过了,就是有些纳闷,自己教的针法,他怎么学得那么快呢?董远一听李禅秀是神医的徒弟,这才放下心,接着又不免庆幸,这样的好事竟让他遇到了,莫非是时来运转,老天开始优待他和小舟了?小舟用过麻沸散后,很快就睡去了,李禅秀仔细帮他处理伤口。董远因伤的是眼睛,不能用麻沸散,孙神医决定直接给他动刀,但又怕他乱动,万一伤到眼球,反倒弄巧成拙,于是令两名士兵来把他绑起,又按住他的头。董远信誓旦旦道:“神医,真的不懂,男子汉大丈夫,我根本不怕疼。先前眼睛被刀划伤,我都没觉得有多疼。”然而等孙神医真的动刀落针,他刚开始还能忍,但忍着忍着,就忍不住,终于鬼哭狼嚎,惨叫声远在军营外都能听见,眼泪更是混着血哗啦啦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悲伤。已经睡着的小舟忽然被惊醒,吃惊看向董远,眼神询问:有那么疼吗?他怎么感觉不到?李禅秀已经帮他重新敷药,用干净的白布条包扎好伤口,这时也转头看向董远,好笑摇头。他先前还觉得这小子狼崽子一样,有点像失忆时的裴椹,自然,裴椹更寡言。不过裴椹更能忍,被他缝合伤口时,一声不吭。但话又说回来,裴椹那时毕竟比现在的董远大很多。他忽然想,不知裴椹十五六岁时,又是什么模样?听说对方那时打马洛阳,结交李桢等京中子弟,正意气风发,名声冠绝洛阳。可惜,他那时无缘得见。李禅秀心中微微遗憾,晚上回帐后,忍不住将今日的事写进给裴椹的信中,又顺带提了一句那点遗憾。他自不知道,裴椹收到信后,得知他带了两个少年到军中,酸得辗转反侧,差点一夜没睡好,最后天没亮就起身,点起灯给他写回信。李禅秀没那么快收到回信,他在信送出去的第二天,就召集军中的匠人研究小舟的那些图纸,想誊抄几份,送到洛阳。但军中没有那么懂行的人,怕誊抄的过程出错。所以要么把图纸送到洛阳,让懂行的人誊抄,要么让李玹把懂行的人直接送过来,要么……李禅秀负手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小舟。关于小舟的身份,他也还没告诉李玹,打算问清楚后,再派人送信去洛阳。隔壁军帐,董远和小舟状态都比昨天好了不少,尤其是小舟,用药后睡了一晚,烧已经退去不少。得知李禅秀来,两人忙从各自榻上爬起,要给他行礼。李禅秀忙抬手止住,道:“你们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接着他在小舟床边坐下,浅笑看向对方道:“今天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身份了吧?”小舟还不能说话,迟疑想打手势,却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