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漪看着任黎初,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肆意妄为,及时行乐,这是任漪的作风,也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
任家总是出薄情人,不论是自己还是她的母亲,早就习惯了随性,也从没有在意过其他人。
爱和喜欢是生活的消遣,恋人是消磨时间的工具。对任漪而言,最重要的人,莫过于任黎初这个女儿。她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女儿,希望任黎初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样,恣意活着。
可如今看来,任黎初却活成了另一个极端。
任漪了解她,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任黎初,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女儿后半生都活在悔恨中。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吧,放任黎初走。
做一个母亲,最后该做的事。
离岛·3
“喂,你为什么不理我?”小小的任黎初仰着头,两颗虎牙从嘴里探出来,像是随时都会冲过来咬人一口。
陆沅兮蹙眉,她当然知道面前站着的女孩是爸妈公司老板的女儿,据说家里很有钱。爸妈把她送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一定要顺着任黎初。
可陆沅兮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她从来都不擅长应付这样咄咄逼人的同类。
“没有不理你,她们不是都在等你过去玩吗?”陆沅兮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闪躲着任黎初的视线,低头看书。
可很快,她手里的书被“大小姐”抽走,对方虽然没自己高,气势却好像要飞到天上。
“既然她们都在等我,你为什么要傻傻的一个人站在那?我难道没有你手里的破书好看吗?”
幼时的任黎初比成年的她还要不讲道理,她是被宠坏的公主,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陆沅兮蹙眉,并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她抢回自己的
书就要走,任黎初却跟着跑过来,用力在她身上咬了下。肩膀被咬的刺痛,陆沅兮大叫了一声,眼泪就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
“你别太过分了,你是属狗的吗?”小陆沅兮尖叫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可任黎初比她还早一步哭出来,咧着嘴,两只小虎牙在阳光下泛着光。
“我是属猪的,你不理我你还骂我,我最讨厌你了。”
梦境在哭泣中戛然而止,任黎初缓慢睁开眼,很快就被周身的疲惫覆盖。她抬起手,擦拭着脸颊的汗水,平复凌乱的心跳,想起梦里的画面,不由得笑起来。
这一年来,她总是做梦,而梦里的主角除了自己,大部分都是陆沅兮。或许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好回忆,就算在梦里,也总是剑拔弩张的开始,又以陆沅兮的妥协或自己的离开而结束。
可不管是怎样的梦,在梦里的陆沅兮,面容都是模糊的。雾霭笼罩着头顶,将仅剩的天空也遮住,透不过光。就好像…她连出现在自己的梦中都带着不情愿,不愿意让自己看清她的脸。
有时候,任黎初会害怕梦到陆沅兮。怕看不见她的
脸,又怕看得太清楚。
可唯有这场梦的陆沅兮是清晰的,她同记忆中别无二致地出现在自己梦里。那是她们的初遇,也是她们命运交错的。
那个女人说,自己是陆沅兮的灾厄。如果那时候的陆沅兮能远离自己,她们的命运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爱上陆沅兮是她最遥远的航行,看不到终点,也望不到边界。
任黎初起身,她免疫力变得很差,感冒和发烧很频繁。因为药吃得太多,脑子总是昏昏沉沉。她不需要去公司,也在等待那个女人口中的交易日期到来。因而,这几天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陪着陆沅兮,尽管得不到什么回应。
洗澡,换衣服,再整理头发,化妆。
任黎初每天仅有的精致时间,就是去看陆沅兮的时候。她开着车,去了陆沅兮“所在”的地方。一处专门为她修建的制冷仓,这里温度很低,为了让陆沅兮保持着“正常”的模样。
任黎初走到冰舱旁,打开舱门,陆沅兮的脸也以慢
放的速度,缓缓地出现。她的时间停留在一年前,难以再生出什么改变,而反观自己,这一年,似乎苍老憔悴了不少。
任黎初轻笑着,庆幸自己没有忘记化妆。她躺进睡眠舱的另一边,抱着陆沅兮,甚至不敢太用力,害怕自己会把她压坏了。可实际上,任黎初现在的体重就只有80多,和皮包骨也没什么区别了。
“陆沅兮,我今天又梦到你了,梦到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我在想,要是那时候你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围在我身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交集了。”
“你知道吗?那时候的你真的很特别。我眼前是各种各样的花,只有你是不屑开花的青木。你和她们不同,和我也不同,正因为如此,我才那么渴望得到你。”
“我啊,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你听了一定会骂我,说不定还想打我。明明你那么努力地想要离开我,可我还是不肯放你自由。就连赵萱喻都觉得我疯了,可我知道,我没有。”
“我最近看完了一本书,书上说,无法苏醒的人,只有爱人的亲吻才能唤醒。我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就算你醒来,也肯定是被我气醒的。”
任黎初轻笑,也知道自己说的并不幽默。她抬起手,轻轻抚摸陆沅兮的长发,她很小心,因为那些发丝稍微用力就会掉下来,那天她不小心弄掉了几根,因此心疼了好久。
可不管多么轻的力道,已经停止运作的身体违背常理地保持着鲜活的状态,终究还是无法和活人一样。
看着手里的发丝,任黎初眼眶微红。她摇了摇头,垂眸闭上眼,小心翼翼,无比虔诚地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