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哥被打断,神色不耐的问,“怎么?我所言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接下来就该写家产如何分,你不提前同我商量一下?”徐泽抱着臂嗤笑。
白纸黑字,等按下手印就不可更改了。林里正也觉得有理,劝道:“至于家产,你们兄弟俩还是先商量清楚再写罢。”
徐家大哥放下笔,讥讽道:“你在徐家这数十年,吃穿用度,又时常在外面惹事生非,所耗费的银钱已是不少。你嫂子又帮着你娶妻成家,你竟然还想染指我娘留下来的这点嫁妆吗?”
当年徐家老爷被斩首,受贿的银两自然也是被那韩县令抄走了,徐家大夫人带着众人回乡时手中除了自己的嫁妆,便是变卖了宅子,发散了奴仆得的一些银子。大夫人又有两年卧病,族田中虽有收益,到底是入不敷出的,如今徐家的积蓄便也只剩已故的大夫人的嫁妆了。
又听那徐家大哥再次开口,“我原想着东院一贯是你在住,便划分给你。家中族田所得银两本是专作祭祀之用,尚有三百余亩,我乃徐家长房,又要祖宗要供奉,这三百亩祭田自是由我打理更为妥当。只是怜你身无长物,往后也只能靠种地吃饭,便分出二十亩来,也够你夫妻二人吃喝了,旁的便再也没了。”
徐泽听了倒是觉得好笑,“你既知我不会种田,还分我田地做什么?不如折了银子来。还有那院子,与你做了邻居,睡到夜半我总有些不放心,怕你趁夜来抹我脖子……”
“徐泽!”徐家大哥怒极大喝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林里正忙来打圆场,“徐家二郎,你要这二十亩地可比要银子好多了。银子不经花,这地里只要种上庄稼就不会把你饿死,你大哥这划算没错的。”
陶枝家中也是种地出身,林里正说的也正是她想说的,她又补充道:“你若是种不过来,大可把地赁出去,收些租子。或是冬日洒上麦种,也不需怎么管,来年总归是有些收成的。”
徐泽倒也听劝,“那这二十亩族田我便收下了,院子我却是不想要的,你只管折成银子,我出去另觅一个住处。”
徐家大哥伸手按住自己的眉心,这徐二实在令人头疼。
林里正有了主意,“咱们村北面倒有一个空屋子,是殷婆的大儿子一家的,她儿子征兵时死在外头了没回来,儿媳也改了嫁。她这么些年来,是喉咙也哭坏了,眼睛也哭瞎了,也没法收拾院子,是以一直荒废着。你要是不介意这家的主人没了命,倒是正好可以将这间屋子买了去,你有了住处,殷婆也有了银子买些米粮度日。”
徐家大哥这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急忙问道,“林里正,可知这屋子要多少银子?”
“这屋子是用山石和黄泥建的,也算牢靠,殷婆同我说过要卖十两。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北边野塘又多,不知门窗柱子朽坏了没有,还需要再去看看,也许还能饶上几两。”
“罢了,那我只管出十两银子就是,有余的便让他得了去,再添上二十亩族田,若是都没有异议我便下笔了?”
“我要带走我娘的牌位。”徐泽平静的说。
徐家大哥嗤笑一声,韦姨娘花娘出身,本就入不得徐家的祠堂,还是玉娟心善这才供奉在耳房的小佛堂内,他既要这牌位,拿去就是了。
“小莲,去请韦姨娘的牌位。”徐家大哥捏起兔毫笔,好整以暇的看他,“你还有何事要说?”
“你写罢。”徐泽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关书又称分关,是当朝分家时所立的契约,关为领取,分乃分割,一旦落下手印,便如同房屋地契一般有了律法效力。
待墨迹吹干,三人分别签署上自己的姓名,又按上手印,这便算真正的分完家了。
徐泽将自己那份关书折起来,塞进怀里,向陶枝示意跟上,便拉着林里正要出去,“今日还早,里正快些带我去买了那屋子,下半晌收拾一番,夜里我也好住进去。”
徐家大哥让小莲取了钱袋来,将十两银子交到林里正手中,也跟了上去送一送,拱手道:“劳烦里正再走一趟了。”
林里正打开钱袋,将银子的数量核算清楚,这才转交给徐泽。一面往外走一面与他告辞,“徐家大郎放心,这是我分内的事儿,你不必再送了。”
陶枝也与徐家大哥告了别,这才跟着徐泽与林里正出了徐宅大门。
林里正瞅了徐泽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脸皮,“你这儿是你大哥打的?”
那掌印仍旧红肿得骇人,徐泽倒是无所谓的一笑,“是,往后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他若是再敢往我身上招呼,我定不会让他讨到好。”
林里正唏嘘一声,摇了摇头,“兄弟之间,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