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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邻(第1页)

来人正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寡妇,关红花。

她今日穿着红绸裙,肩背上搭着黄色帔子,头上梳了个抛云髻,眉毛竟也细细描过,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这模样一看就来者不善。周围邻居都知道,死了的丈夫虽给这寡妇留了钱财,但她手里拢不住。她爱吃、爱酒、爱脂粉,没钱的时候就勾搭些姘头,弄些银子。

程奇瑛暗嗤,见关红花欲进门,径直上前拦着,将木门重重一拍,拖着声儿道:“哟,稀客呀!关婶今儿个来有何贵干呐?”

关红花却没答,脸上挂着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俩人,自顾自地说道,“哎呀,真是许久没见到你们两兄妹了。瞧瞧这模样,许久不见你们出门,你们程家人还是生得这般好……”

“你们可是要有大造化了……”

“有屁快放,没屁快滚!”程奇瑜挽起袖子上前,作势要打人。大哥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但这几年挑水、抱娃、砍柴,力气早就练出来了。

关寡妇没料到这两兄妹一见到她就如此凶恶,脸上也挂不住笑了,语气也硬邦邦的:“城东有一户人家,高堂俱在,家中一子一女,儿子高中举人,两人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前段时间听闻你们兄妹二人抚育幼弟幼妹的事迹,知道你们心性是个好的,便来托我问问你们。这冯员外可说了,待到成亲后,你们家三郎四娘也可随去冯家居住。”

“这冯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在长安城里有两家铺面,虽然不大,但赚的钱多……”

“你说的天花乱坠,冯家这么好,哪里轮得到我们兄妹?恐怕是那两子女有问题吧。让我猜猜,”程奇瑛道,“身体有疾,还是面貌丑陋,要不然就是家里出了丑事,想要拿嫁娶来掩盖?”

“奇了怪了,莫不是收了别人的银钱来当说客的?呸!你算哪根葱?也敢对我们的亲事指手画脚!那员外脑子不清醒吗,派你个风流的寡妇来打探!我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怕我死去的爹娘晚上去找你算账吗!你这贼妇,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程奇瑛忍无可忍,直接开骂。

自家墙头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正是睡眼惺忪的孟琳,也不知她津津有味地在这听了多久:“阿瑛,说不定她真是收了银钱!她这身衣裳是个黑脸汉子带她去衣铺里去买的,我半月前就瞧见了!”

“哎呦喂,”关红花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在大门口拍着大腿哭天抢地起来,“老天爷呀!我是个好心肠的,大家平日里都晓得你们兄妹二人日子过得拮据,如今有过好日子的机会,怎么竟还怀疑起我来!”声音像唱曲似的,不怕别人听不见。

简直莫名其妙,程奇瑛心中想,当下也不顾忌脸面了,直接将菜刀亮出来,气沉丹田,大声道:

“呸!真是不要脸!当年我娘还卧病在床时,你就偷摸着想勾引我爹,三天两头的在我家门口经过,是也不是?你心里什么念头,别以为别人不知道!”

见关红花目瞪口呆的模样,她暗暗冷笑。

不给关红花反驳的机会,程奇瑜快速接上妹妹的话:“你当时如何向你那些酒肉朋友吹嘘自己的打算,真当周围没人听到?”

大家都是一条巷子里的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几年前,关红花见程母病重,程父模样好,又是举人,便起了小心思,酒酣时向几个平日里一起鬼混的人吐露了几句。计划还没实施呢,话便被藏鹤轩上菜的伙计听了去。好巧不巧,程奇瑛和那小伙计有几分交情,如此便得知了。

“哼!我看你是贼心不死,竟还敢打我家的主意。告诉你实话吧,关红花,那段时日你晚上吃酒回来,在路上被人泼了一身潲水,第二日家里闹鬼,第三日去赌坊赌钱输了好大一笔银子,第四日衣服突然起火。你以为是撞邪了,”程奇瑜笑眯眯,“实际上都是我们做的。”

关红花瞪大眼,手指颤抖指着兄妹俩:“好,好,竟然是你们……”

“是我们又如何,你可得识相点儿!”程奇瑛猛地将菜刀砍在门板上,关红花浑身一镇,气得满面通红,她本欲上前打人,但看见菜刀泛着光,心中又害怕,顾不得周围邻居的目光,转身逃走了。

“有多远滚多远!什么狗屁的冯员外马员外,天子脚下,我们是良民,不是他家里的仆从!我不信还能强娶强嫁了不成!”

三娘和四郎悄悄打开书房的门,见姐姐舞菜刀虎虎生威,早已看呆了。三娘咽了咽口水,眼神亮晶晶:“阿姐好厉害!我以后也要那样!”

四郎看着动静,连连推她:“阿兄阿姐关门了,我们快点回去呀。”

关上大门,兄妹两人眼神交汇,静默片刻,程奇瑜对妹妹说:“且看她往后如何行事,咱们见招拆招吧。”

不顾母亲的唠叨,孟琳在程奇瑛赶走关寡妇之后就溜达进院子里来了。她是隔壁孟家屠户的三女儿,上头有两个哥哥。家中幼女,父母和哥哥们都对她疼爱,平日里不缺肉吃,油水足,气色就好。

孟琳一进门就嚷嚷:“你们早上吃的什么?还有没有?给我吃一些罢。”说罢将手上提的猪大肠递给程奇瑛,“喏,这是饭钱。这大肠都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程奇瑛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姑奶奶,别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儿。”话虽如此,人却进厨房去了。

孟琳抱着程奇瑛的手臂嘿嘿笑道:“虽然用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但你做的比旁人就是好吃嘛。”

“大馋丫头。”程奇瑛笑骂道,“我瞧你这几日面庞越发圆了。”

此时隔壁,孟家二郎孟武背着柴火回到家,问他娘:“娘,柴我背回来了,小妹起来没?我还给她带了一张胡饼。”

孟婶没好气道:“起来听半天热闹,又跑去隔壁吃。这死丫头,也没短她吃穿,怎的隔三差五去程家。本来他们日子就不好过,你妹妹又不听劝。”又将关寡妇的事情说了。

孟武皱起眉头:“无风不起浪。那寡妇撒泼,必定有什么打算。待我问问别人吧。”

借由邻居的便利,孟文孟武两兄弟曾经在程父处开蒙。本朝商人并不禁科举,孟家父母也希望自家儿子能读书出头,无奈实在不是那块料,遂作罢。如今孟文在外走镖,孟武平日里在杀猪铺子帮父亲。

孟婶却不信二儿子能打听出什么来。她这个儿子生性寡言,来往的就那么几个人,要说人脉,还不如指望满大祁跑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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