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白峰见得多了,作为甲方,律师不过就是提供服务的乙方。有钱的是大爷,他赌林舒会接下这个案子,毕竟就算对自己和刘旭辉的过往知情,接下这案子,丢人且心理不适的是刘旭辉,又不是林舒本人,上司慷下属之慨,上司为了自己的利益压榨下属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
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呢?
年轻气盛的老板,谁会在意年纪大又不怎么创收的老员工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白峰翻看着桌上的毕业照,盯着刘旭辉当时还意气风发的脸,实在忍不住扯着嘴角笑起来。
“刘旭辉啊刘旭辉,你没想到吧?现在的你沦落到这一步,可真是个笑话。”
白峰感叹完,给助理打了内线电话,让助理把白帆的资料、情况发给林舒。
他不在乎白帆,但该走的流程总要走,否则怎么折辱刘旭辉呢?
白峰想到这里,弯着嘴角,浑身畅快,对刘旭辉接到这个案子以后屈辱或愤怒的样子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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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峰有多得意,跟着林舒一起赶到派出所门口,这才终于得知林舒要求自己接的是这么个案子,刘旭辉就有多抗拒。
“林律师,如果你早说要让我接的是白峰家的案子,我根本不会跟着你来派出所门口!”
没多久前,挂完白峰电话,林舒便叫了刘旭辉进办公室。
她没有告知对方真实情况,只说有紧急的必须立刻处理的案子,不会占用太多时间,但是她愿意因为这个案子多给刘旭辉本月20%的提成,希望刘旭辉能带跟她一起出门处理。
因为给的奖金优厚,加之林舒再三保证不会占用刘旭辉太多时间,刘旭辉也没多想,欣然跟着林舒前往。
然而到了派出所门口,林舒一告诉了刘旭辉案子的具体情况,刘旭辉当场便要走人。
看得出来,他已经试图克制自己的情感,但努力压制的屈辱仍旧从他略带沧桑的眉眼间跑了出来。
生气到这个份上,他的声音仍旧很有分寸感:“林律师,这案子我真的不接,只要是和白峰相关的案子,我都不接,不管多少钱,多轻松,我都不接。这是我的底线。你要问为什么,那我不想说,这是我的隐私。”
“你不用说,你和白峰的事我都知道。”
林舒很平静,然而刘旭辉却淡定不起来了。
他提高了声音,语气里终于有了怒意:“你既然知道这些,现在故意隐瞒我把我喊来这里,是为了给我难堪吗?”
事到如今,刘旭辉也索性放开说了:“我知道我这样的员工,没有老板会喜欢,人到中年,家里又有羁绊,上班甚至都不能保证每天坐班,你看我不顺眼,想让我走人,我都可以理解。但你用不着用这种方式羞辱我,给我下马威,你明明直接找我堂堂正正谈话就行了。”
“我不坐班,也并不是对你有意见,更并不是因为你是女性,年纪又比我小,所以故意不尊重你,单纯是因为我的孩子不能没有我。”一讲到自己女儿,刘旭辉的眉眼间便有些痛苦起来:“我的父母身体不好,没法照顾孩子,我没有别人能依靠。之前我也试过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自己在家找个住家的保姆照顾女儿。”
“孩子本身因为聋哑,性格就内向。原本想着有个女保姆照顾,多少比我细致些,只是没想到孩子的情况不仅没好转,还开始整夜整夜做梦惊醒哭闹。后来我多了个心眼装了监控,等查了监控,才发现我不在家的时候,那女保姆根本没好好对孩子,仗着孩子是聋哑孩子,本身沟通不畅,外加我忙于工作疏于和孩子互动,动辄对孩子打骂。最过分的一旦孩子不听话,她就把孩子一个人关在小黑屋里惩戒,自己则锁上门出门逛街了。”
“你们正常人可能不知道,聋哑孩子内心常常是很自卑的,受到欺负后,多数会选择逃避,尽量不引发冲突,以为自己的沉默能获取加害者的垂怜,进而放过自己,但事实是,这种忍让逃避只会引来加害者的变本加厉。”
刘旭辉说到这里,眼眶都带了些泪意:“林律师,你还年轻,没当妈妈,你可能没法理解为人父母的感受,但当我看着监控里孩子那可怜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都碎了,和孩子一比,自己的工作和事业都是不重要的。”
“毕竟我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吗?可到头来,却连孩子的身心健康都没保护好,那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我女儿因为过去遭受的心理创伤,现在对外界都很抗拒,本来已经被一家大学针对聋哑人的针灸课程所录取,可她甚至不愿意去学校学习,直接放弃了入学,成天窝在家里,我也不放心她,所以每周才必须空出几天自己在家辅导她陪着她。”
……
原来这是刘旭辉错峰上班的原因。
所以他才大幅度削减了工作,放弃了事业的上升,成了一条“咸鱼”,不再热衷于开拓新的案源和客户,而是安于这样的人生,每周固定几天休假在家陪孩子。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接这个案子,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刘旭辉也问心无愧。因为如果接这个案子,等于向白峰低头,等于在白峰手下讨生活,等于作践自己。”
“我知道创收对团队的意义,这案子我不接,但我也不能阻止我们团队接。”
“所以刚才我已经联系许诗嘉告诉了他大致情况,他已经在赶来对接的路上,这案子,你就交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