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风纪官抱住她,在万万只蠕虫群中蓄力一跳,果决利落地跃出沙虫巢穴,林浔在神经近乎抽痛的重重疲惫感中仍抓住最后一分清醒地回头丢下一枚炸弹,在沙虫巢穴完全覆没的巨大闷响中,此事才算完结。
但林浔也快完全脱水了。
先前被赛诺丢出沙虫巢穴的学者不见了,想来已经趁机逃窜,他们谁也没提,短暂休息后默契地在暴烈的龙卷风中继续上路。
又花了两天时间才穿过龙卷风,到达荒石苍漠,林浔的体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嗓子干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白日昏沉地裹在防风斗篷里,伏在沉默坚韧的大风纪官背上赶路。晚上偶尔醒来,在日夜温差极大的沙漠中缩进身边像个火炉一样的少年怀中,她说不出话,无力思考,只能在无垠大漠的沉默中听着对方胸膛里强韧有力的心跳。
终于,甘露花海到了。
泉水淌过渴得要干裂般的喉咙时林浔立刻清醒过来,虽然脑子立刻开始唱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恨不得扑到水里去用她约等于没有的游泳技术畅游一番,但她还是在就着赛诺的手补充完水分后便适可而止,理智地重新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
她喝完水,用水化开能梗死人的干粮补充了一点体力,静坐在原地休整。赛诺补充完水后也坐在她身边,很静,两人之间好半天都只有聚香海岸吹来的风。
半晌,林浔才音色干哑地开了话头,她冷不丁说着:“脱水而死也太丢人了。”
赛诺不急不缓地看了她一眼,很平静,像在陈述某种事实:“…我不会让你死。”
或许是暂时解除了危机,他们坐在甘露花海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赛诺甚至又说了一个冷笑话,林浔不说话让他尴尬。
聊着天,林浔抬头看了一眼万种母树上方那深邃的紫色天象,赛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思忖着抱臂“…你就是为了它而来的吗?”
我真的只是想回老家看看!
林浔说话难受,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赛诺。
在甘露花海休整好,林浔和赛诺去了荼泥黑渊,巨大的深渊豁口边,金发白裙的少女像是等待已久,听见声响便转过身来。林浔和赛诺打了招呼,大风纪官似乎有些不赞同,但还是目送她和旅行者的妹妹用风之翼飞下了通往旧日古国的通道。
林浔下来是为了确认五星本是否还在原地,但考虑到坎瑞亚已经被她挖走,所以也早已经做好了面对一片巨大空洞的地底世界,或被深渊污染淹没的黑泥之巢的准备。
但林浔没想到自己看到的是水。
亦或者说,是海。
在古老的叹息门扉后,坎瑞亚曾经的位置上,出现的是一片被拟造而出的寂静海洋。
海浪声轻缓地回响在空寂的地下世界里,在黑暗无垠的空间中如亡灵般静静注视着归来的君王。林浔伸手去捞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周围零星的污染却好似被并不真实存在的海洋逼退,被逼得溢出地面,渗下深渊。
在无限的静默中,林浔看见了独立在礁石之上的一柄旧剑,那是她刚进游戏时签到七天送的武器。
【永恒誓约之剑:古国的君王以诛神的强大武力交换来了拯救人民的力量,她曾经的佩剑却就此成为雕塑上的摆设,又继而在灭国的灾祸中彻底遗失。是谁送回了它,是这片大海吗?】
赛诺此刻还等在荼泥黑渊之上,说不上是不信任林浔的为人,还是太信任林浔的为人,他总觉得这家伙不会干什么好事,因而有些忧虑。
本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没想到下去没一会儿的林浔和荧就很快上来了。她们似乎没有达成目的,看起来各怀心思,金发少女问要不要先送她回去,林浔摇头说还是要尽快找五星本,荧便点点头,往枫丹去了。
林浔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赛诺不由开口问她是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吗,林浔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下面只有波力海苔。”
想着,林浔又打开系统面板。
她面板上的东西都没变,只是在誓约之剑回收后,原本背景上极浅极淡的半透明世界树的徽记被挤到一边,另一边出现了波浪状的简约徽记,形成了鼎立之势。
林浔和赛诺踏上了回程。
这次事先准备了充足的水,终于比来时好过许多,他们甚至还有余力聊几句。赛诺通过近段时间来到须弥的坎瑞亚人已经隐约猜到林浔的身份,旁敲侧击地问这种跋涉大漠的苦差事为什么要她亲自来,林浔义正辞严地说工作没有高低只是分工不同,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这位同志你的思想出现了问题啊,嘚吧嘚吧一大堆,才说她想干嘛就干嘛,区区坎瑞亚也想管住她这种来去如风的美少女吗?
赛诺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
他们还是白天一起赶路,晚上靠在一起睡觉,没再提起沙虫巢穴里那个意味不明的吻。
回到须弥,赛诺说要去一趟雨林,征询林浔要不要同去。林浔没所谓,但还是先去冒险家协会看了看自己的信。
给她寄信的还是那几个朋友,随信还有些简单的伴手礼,林浔在里面找出枫原万叶的信件。
上次在海灯节分开时,少年似有万语千言难以言语,只是系数揉在了那双红酒般温醇的眼瞳里,他一刻不离地轻轻注视着她,语气清浅地与她约定好书信来往。
林浔拆开信。
信件有些长,开头便问林浔日安,见字如晤。随后说了说前段时间回稻妻过容彩祭的事,说他见稻妻越发安稳兴盛心生欣慰,与友人通宵夜谈更是人间幸事,又说最近听闻了一些事,想来若与她相谈或能得到些许答案,洋洋洒洒又简单克制地写了些最近的日常,最后写到他离开稻妻前,在山上独游时的心境。